看着火器的图文,云卿心神飞转,这只是半幅图,不如谷里的完整,就算王上拿到了也造不出,如此就只有向番邦购买枪炮这一条路了。真是无商不奸,克莉斯果然留了一手。
只是,若这时说出实情,不仅害了克莉斯,还害了哥哥。若有了火器,韩家军还能为王上所倚重吗?更何况王上也假作不知这为何物,若她认出,难免会引起这位的疑窦。
“爱卿?”见她浮起冷汗,凌准语音微厉。
“恕臣失态,只是这上面的文字写着此种神兵可千里之外取人性命,难道这是什么鬼神之物?”云卿身子微微抖着,看向青王。
见她眼中恐惧不假,凌准微微皱眉,“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爱卿可看准了?”
“臣确定。”
凌准对着羊皮卷沉思了半晌,方才慢慢卷起来。“爱卿,这图你看清了吗?”他随意问着,听不出喜怒。
听弦歌而知雅意,云卿心下明白,若是神兵,王上又岂容他人觊觎?她躬身道:“王上命臣译文,臣便只知译文。”
凌准看着眼前的瘦弱身躯,眼中变幻莫测,道:“你很聪明。”
“王上谬赞了。”她掌心已全是冷汗。
“赐座。”
算她过关了吗?云卿谢恩坐下。
“爱卿可知孤为何宣你?”
知道,可她只能答:“臣驽钝。”
“腊月初九,烈侯侧妃去了。”笔走龙蛇,凌准并未抬眼。
“腊月初八。”云卿道。
“嗯?”御笔停滞,射来危险的眸光。
平稳地接过内侍送来的茶盏,云卿轻声道:“侧侯妃去的那天是腊月初八。”她定定回视,不出所料那双厉眸中并无诧异。
果然啊,在假山后听到那段对话她就起了疑。就算王上气恼三殿下不够检点也不至于迟迟不赐封号,毕竟董慧如还有个当左相的爹。若今日宣她入宫,那便说明了王上已然洞察内情。因为作为丰侍郎,她只参与了腊八送嫁,并不会知道初九事发。所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召见,而是命悬一线的测谎。
云卿端正了坐姿,将双手置于膝上,“腊八那日臣执雁随后,忽见地染斑斑血迹,当下便立马拦车。却见侧侯妃腕间浸血,早已自决于车内。而后三殿下命陪嫁丫鬟假扮新娘,这才勉强礼全。”
凌准怒喝道:“你就任由烈侯胡闹?”
虽心如擂鼓,她却面不改色,“臣以为作为礼官,当时首要的是维护王室的尊严。”新娘誓死不嫁,这是多大的羞辱啊,难道想让她当场拆穿吗?
对望了半晌,凌准眼中仍不改厉色,“而后你为何不报?”
云卿离开座位,不弯背脊,直直跪下,“臣驽钝,臣只是觉得这种话还是父子之间说比较好。”
凌准声音略低,“翼然的毒也是他下的吗?”
“是。”
“翼然也知道了?”这是一个父亲的音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九殿下并不知晓,是三殿下以为九殿下知道,才借此警告九殿下和下官。”是,她指鹿为马,她歪曲事实。不过三殿下,这都是你该得的。
云卿垂着首,却也知王上生气了。
“咳……咳……咳……”凌准剧烈地咳嗽着,得显急急上前。
云卿垂着头,没有丝毫好奇。她心中清楚,不该看的绝不窥视。
半晌,只听上头微哑之声响起,“得显,拟诏。”
“是。”
“董氏殁于天重二十三年腊月初九,为烈侯凌彻然之侧妃,赐字殇,准葬王室族地。”
假山后的那两人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为了两国通婚王上必不会罪责三殿下。而三殿下也必不会再算计她,因为今日与王上的对话他永远不会知道。
“丰少初。”
“臣在。”
“你我之言瞬间即逝。”
“臣已经忘记了。”
明黄色的衣袍映入眼帘,云卿知道王上在俯视,凌准也知道她不敢仰视。
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静静地对峙。
半晌,她肚子里的一声怪叫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咕……”
不合时宜的一声真是输了她的气势,不禁心生懊恼。
“呵呵……”
云卿诧异抬首,却见凌准指着她摇头大笑,“哈哈!”
笑得她很郁闷,“惊吓了王上,是臣不对。”
“起来吧,起来吧。”凌准叹了口气,“让爱卿挨饿实乃本王体恤不够啊。”
好假啊,假得她胃疼。
云卿硬着头皮赔笑,“是臣食量过大。”
“是爱卿把吃饭的钱都花在建围墙上了吧。”将她的讶色收入眼中,凌准打开窗,呼啸的北风卷得衣袂展扬,金黄的龙袍融于明媚的冬阳中,他的周身笼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来。”向她招了招手。
云卿迎风而上,垂眸望去。王都,尽在脚下。
朱楼林立的东城里立着一道三丈高墙,突兀得好似锦鸡里的秃毛鹤,白鸽里的呆头鹅。
好,很好,果然够特别,够丢脸。
“要是孤没记错,爱卿的西边住的可是定侯啊。”
云卿瞬间敛起了心神,“是。”
“筑高墙,把人防。”凌准念念有词,“爱卿防的是谁呢?”
云卿抬起头,平静地对着那双反射出金光的厉眼,面不改色地诓道:“防小人。”
“哦?”他浓眉挑起,显出几分兴味。
“众口铄金,积非成是,臣怕啊。”光是假山后的以讹传讹,就足够让她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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