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
扎基还是跟他打了招呼，就像他习惯的那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我很抱歉。”诺亚说。
扎基冷笑。“不论哪个你都这么虚伪吗？诺亚。”
“不，我不是替另一个自己道歉。”
诺亚摇摇头，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都那么真诚，就跟另一个他一样。
“你有疑惑，而我无法回答，抱歉。”
那样的疑惑是疑惑，却并不成形。
扎基不可能站在诺亚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我为什么而存在。
这甚至不算一个问题。
未知之手拨弄着这个微妙的平衡，即使脱离了被制造出来的初衷，脱离了狂妄的制造者与他们疯狂的念头，扎基也依然追逐在诺亚身后。
他想方设法要从诺亚身上印证这个答案。他是谁，为什么存在，又将去往何处。
可是那位仁慈又无情的神明，比神殿中的石像还要沉默。
挥霍着光的力量的适能者，拿着各种暧昧不清的说辞来搪塞扎基，他无比失望。
诺亚，我因你而生，去往的也该是与你相同的方向。
当我终于从血与火中，领悟到自己应当去做的事情，一直以来不闻不问的神明却出现在我面前，否定了一切。
他像一头受伤濒死的野兽那样嘶吼，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变成冲破身体的咆哮，血淋淋地砸进黑暗之中。
连死亡都变得了无趣味。
扎基可以一次一次复活，而沉默远比死亡更加令他绝望。
“就算是另一个你，也不见得能好好说话。”
扎基一号现在的神情跟另一个自己出奇的一致。
在对诺亚的态度上，他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了一个诡异的统一。
“我以为你在说你自己。”
诺亚打嘴仗的能力，已经被扎基一号给练出来了。
扎基一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反驳还是单纯表达不满。
“高高在上的光明之神连自己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些东西？你对他来说最多就是，一个放任之后的连带责任……一个错误而已。”
后半句话是对扎基说的。
“放任m80确实是另一个我的失误。不过扎基，你说的太多了。”
诺亚不是太想等一会儿，给两个打起来的扎基拉架。
神像小指上坐着的那个扎基脸色不太好，而自家这个神经病，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对方也是与他熟悉的，那个截然不同的扎基。
扎基一号给扎基做了个“你看”的手势。
“诺亚，你做不到的事，只能我来代劳了。不用谢。”
“要点脸，扎基。”诺亚实在没忍住。
“你想否认我吗，我的半身？”
扎基在听到那样的称谓，从扎基一号口中吐出时抬起了头。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在他眼前成形，而随后诺亚的沉默，让那个念头飘飘忽忽地，落在了他的膝盖上，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诺亚的沉默只有片刻，他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诺亚洞悉了他的半身的目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来自久远之后的未来的遗憾。
“即使立场不同，我也从未否认你，扎基。”
扎基抓住了那样东西。
仿造诺亚建造出的生物兵器站起身，一坐一立的差别，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诺亚身边的另一个自己。
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那个问题。
“你是什么？”
头上顶着一个括号一的黑暗破坏神说——
“我是他永远照不亮的黑暗。”
那个空间消失了。
不再有巨大的神殿和用手托着他们的石像。
扎基和诺亚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他们拿了双人游的免费券，还在度假途中，莫名其妙去了那里的时候，诺亚都还在睡觉。
现在诺亚，也还是双手叠在腹部，躺在床上的姿势。
“那是你对自己的一点同情心？”
诺亚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看，扎基坐在他身边，有点烦躁的样子。
“复活点待两天就回去了，我同情他做什么？”
“所以是你在自我安慰？”
“说点好听的，诺亚，不然你今晚就完了。”
诺亚干脆就选择了闭嘴。
他翻了个身，侧卧着很快就又要睡过去——然后被扎基抓住肩膀摇醒了。
“你得谢我，诺亚。”
扎基凑到诺亚耳边，说话的时候对着耳廓吹出一口气。
诺亚抖了一下。“你自己说了不用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睡觉。”
另一个自己说话，果然还是让他有点恶心。
扎基躺在战场上。
他又败给了诺亚，再一次。
视线有点模糊，痛觉对他而言更像是调剂，反而是他真正活着的证明。
死亡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体验……
既然是新生，就该有哪里不一样才对。
扎基突然就开始好奇，他在诺亚眼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破碎的视野里，一个隐隐绰绰的银色阴影在向扎基靠近。
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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