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争议就结案吧，这起案本不用上到市局，既然我们接了，就早点出案情报告，别让底下的分局说我们闲得没事干用宰牛刀杀鸡。”说完，副局长深深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清川。
宋清川没抬头，细细翻看着尸检报告和物证。
“死者采用的是遥控式爆炸装置，在现场为什么没有找到遥控器呢？”宋清川翻了翻拍摄的现场图，开口问道。
“这个遥控器我们确实没有在现场搜寻到，也可能是经过爆炸和焚烧销毁了一部分以至于难以辨清。” 痕检员也有些不确认。
“还有这个。”宋清川接过叶深手里的激光笔将投影里的画面放大，那是一截被熏黑的棉线，一头被黏在起爆器残片上，另一头边缘切割完整，没有被截断或点燃的痕迹。
“你怀疑柳成旭不是简单的自爆？”叶深也有了些猜测。
“不只柳成旭自爆有疑点，柳橙自杀也处处透露着古怪。据我所知，柳橙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性格有些内向但老师同学评价都不错，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父亲很疼爱她，这样一个孩子就算在没有任何旁人能察觉的异常的情况下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会选择跳楼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更像是……”
“好了，我知道你是卫局特意请来的犯罪心理专家，但是你的分析可能跟我们专业办案的方法可能有些冲突，我们的结论都是建立在完整的证据链上，而不是什么行为推测。”官副局开口不甚赞同宋清川的分析，作为老一辈的办案人员，习惯了那套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行为逻辑推测这种看起来像算命似的玄乎学问实在是接受不来。
“至于你们说的什么疑点，是否继续查下去由你们刑侦支队决定，你们才是一线办案人员。”官副局也知道刑侦支队那死磕到底的那股劲儿，便由着案子继续查下去。
“至于宋老师，市局刑侦支队欢迎你的加入。”官副局到底是知道卫局对这小子的重视，自己有再多想法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您客气了。”宋清川站起来面向大家鞠了一个躬，他弯腰的时候只能看见他与平常一样礼貌疏离的嘴角。
“接下来你想怎么查？”叶深倚着宋清川刚收拾出来的办公桌。
叶深跟宋清川的交情要从考进公大说起，后来的派出所见习更是打下过硬的交情。两个愣头青当年没少挨所长的骂，协调街头矛盾最后两人加入混战啦，出警掏证件甩出好几封警队小姑娘的情书啦，半夜执勤两人打瞌睡让小偷把派出所电视偷了之类的荒唐事只有长期保持住稳定友谊才能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而基于多年的了解，叶深知道宋清川在案情讨论会上提出异议，就一定有自己的查案方向。
“对犯罪行为的影响不仅来源于特定的社会背景和独特的个体人格，还有伴随行为的心理活动过程，要想进一步了解逝者柳成旭和柳橙的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就要回到所能形成他们独特气质的环境中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宋清川翻开调查组搜集到的背景资料，修长干净的手指曲起，点在纸上的指尖坚定有力。
“掏他老家！”叶深对宋清川的话进行通俗易懂的翻译。
宋清川没应，低着头摆弄着一袋物证，是那一小截被熏黑的棉绳。
柳成旭家位于临安市新秀区，新秀区是今年才划进临安市的一个小县城，现代化的都市气息还没辐射到位，所以新秀区还维持着没划区之前的样子，道路拥挤，交通规划混乱。在刘皓同志第八十八次下车跟占道经营的商贩商量着把三轮车挪一挪的时候，终于远远看到柳成旭家所在的那栋楼。
“女儿死后，老柳也没了木材厂的工作，也不知道成天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什么？你问我忙什么？警察同志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啊！警察同志您跟我交个底儿，这人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啊？”柳成旭对门的邻居隔着防盗门探头探脑。
“您要是有什么想交代的呢，欢迎您随时到我们市局报到，其他的……”刘皓两手交叉揣着小本儿脚摆八字礼貌的拒绝了邻居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别别，我没事儿去警局干嘛呀，您忙您忙！”邻居连忙把门关上。
“区分局的人还没来吗？”叶深扭头问刘皓。
“早就通知了，但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了。”刘皓答。
“行呗，没人来开门只能自己干了。”叶深又扭头看向宋清川，“劳烦我们宋顾问干一回偷鸡摸狗的事了，顺便看看当年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宋清川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撸起衬衫袖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回形针掰直了，弯下腰轻车熟路的就往锁眼里掏。
“啪嗒”一声，门开了。
“嚯！”叶深和刘皓被熏得翻了白眼，“什么味儿啊这是？”叶深不小心碰到地上的一个酒瓶，多米诺骨牌般乒乒乓乓倒了一地的啤酒瓶。
柳家很小，客厅拥挤着摆下了一张单人木床和一个圆形饭桌，正对着床头的地方摆放着一台打开就滋滋地闪着雪花屏的老式旧电视机，几件穿旧的广告衫、发黄的被单皱巴巴地堆在床头的椅子上，窗户紧闭空气混浊，室内落满了灰尘，不难看出这一年痛失爱女的柳成旭过得有多痛苦。
“嗯？”叶深伸手摸了摸客厅墙上正中央位置的一小块比周围偏白的墙壁，“这里应该是放了类似相框一样的东西。”叶深绕过一地的啤酒瓶抖开了床上一侧叠得整齐的卡通被单，在卡通枕头底下找到一个木质相框。
那是一个被摩挲得发光的木质相框，正中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站在青城理工大学校门口羞涩比出剪刀手，照片背面歪歪斜斜写着：吾女柳橙摄于2016年9月1日。字迹不算好看，但是一笔一划写得及其认真。
“清川，你看这——”叶深的声音在进到房间的时候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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