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
冰冷的枪口一寸一寸往下游移，隔着衣物抵住了余霁鲜活跳动的心脏。
余霁的身体微微颤抖，并未从刚才贴着耳侧的枪声中清醒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右侧耳朵已经有些耳鸣了，在他身后的地上，正是残破的监听器碎片。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双手握住了坚硬冰冷的枪管，咬了咬牙，恶狠狠瞪住了眼前嬉笑的恶徒，像是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就算指尖不可避免的微微颤抖。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还不知道自己被条子盯上了吧？”吕冰使了点力抽出枪，轻松愉悦的用枪管理了理余霁额前微微汗湿的碎发，露出了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使得那好看眉眼中的冰冷和憎恶越发清晰。
吕冰轻佻地吹了一个口哨。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余霁冷冷的看着他。
“应该比你察觉到的时候晚些吧。”吕冰转身，轻飘飘的说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或者还有别人，都只是换了不同衣裳不同舞台的提线木偶。”吕冰摊开手倒退着走，上了舞台上，伸出不拿枪的那只手一寸一寸抚摸着冰冷的十字架。
“那你的傀儡戏演得还过瘾吗？”余霁头也不抬，只直直的望着地上的监听器碎片。
“棒极了，尤其是看着那两个骨肉至亲口吐白沫倒在我面前抽搐的可怜摸样，我真难过。”吕冰假惺惺的说着，却用手捂住了十字架上耶稣那双眼。
“还有学校里那些个轻蔑丑恶的模样，我恨不得拿刀把他们的眼睛剜出来尝尝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恶臭滋味儿啊。”吕冰说着闭上眼把脸贴在耶稣那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脚背上摩挲，像极了亲吻着上帝祈求解脱的虔诚信徒。
“傀儡就是傀儡。”余霁说着倨傲的话，侧着脸却在墙上的镜面中发现了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自己。
真可怜啊，余霁想。
“你又算什么东西，关在笼子里的破鸟罢了可不要妄想俯瞰宇宙，透过笼子看了点风景就以为自己自由自在了？你这装扮华丽的木偶又比我好到那里去！”吕冰突然怒不可遏，扭过脸在耶稣安详的面庞前露出怒不可遏的咆哮。
“不是的啊，我跟你不一样。”余霁轻声呢喃说给自己听。
“只是你拿到的剧本跟我不一样，摆脱不掉的，我劝你放弃，我们的故事早就写好啦，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吕冰好脾气的劝着。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余霁紧了紧拳头。
“我没试？你竟然说我没试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吕冰竟然笑倒在地上。
吕冰蹲在余霁跟前，全身缩着，仰着头看余霁，多日的藏匿让他颇为狼狈，衣服皱着，胡子没清理过，头发胡乱地搭在头上，脸上渗人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有些癫狂。
“你在劝我反抗吗？我试过啦！失败啦！我的句号……”
“不许动！警察！”教堂门应声而坠，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吕冰眼疾手快飞扑向余霁，拿枪抵得余霁的头偏斜着。
“早就画下。”吕冰轻飘飘地在余霁耳边说道。
“把枪放下！不许动！你已经被包围了！”
“不不不，你们一定不想让这个音乐家陪我下地狱。”吕冰没有丝毫惊慌，挟着余霁嬉皮笑脸。
“我是特警大队队长蔡旭，你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了，三分钟之内立刻解放人质，缴械投降，再说一遍，三分钟内立刻解放人质，缴械投降！”
“警察叔叔啊，你这样可是会害死人的。”吕冰手上的枪恶狠狠地抵着余霁的脑门，像是要戳出一个洞来。
“蔡旭你给我闭嘴！”内线里的指名道姓的爆喝也着实让这位五大三粗的特警队长虎躯一震，灰溜溜地举着枪退到局里的谈判专家身后。
“你有什么诉求，大家都可以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一起商量啊。”谈判专家是个戴眼镜的微胖男人，温和镇定。
“我想要这座教堂。”
“你怎么不要巴黎圣母院啊？”叶深坐在教堂外的指挥车里，正盯着屏幕上的实况，听到吕冰不着边际的话没好气的呼哧呼哧抽着烟。
“教堂是教友的奉献，产权归教会，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不过我们可以帮你联系教会，让他们帮忙解决你的诉求。”饶是吕冰满嘴跑火车，谈判专家也绷得紧紧的，生怕将人质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那边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不是让拉警戒线了吗？”叶深不耐烦的扭头，朝警戒线外看去。
“叶副队，说是有个路人遛狗不知怎么的竟然钻了警戒线的缺口，一人一狗溜达着差点进了教堂门，也不怕咱们警队兄弟一个差枪走火什么的。”刘皓不可思议的说到。
“怎么样啊我的大侦探？”叶深吐完一口烟又扭头看着埋在卷宗里的宋清川。
“吕冰既然已经发现了监听器，为什么不马上逃跑？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留下来的事？”宋清川哗啦啦翻着卷宗，并不见轻松。
“他身上并没有准备长途逃亡需要的包袱，也就是说他并不准备走对吧？”谢云岑发现监视画面里并没有出现较大的行李物品。
“看样子，他是抱着必死的人来到这里的。”刘皓说。
“物证的照片还有吗，我想看看。”宋清川突然发话。
“人命关天的，还看什么物证啊。”叶深嘴上抱怨着还是将资料递给了他。
“宋清川打开资料前，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还留着耳朵注意前方谈判专家和吕冰的交涉。
而此时教堂里依旧是剑拔弩张，谈判专家口干舌燥，从没见过这样“无懈可击”的歹徒，他既没有提出任何切实可行的要求，比如准备给他一辆车，或者给他准备一笔不连号的现金，又或者将他想见的人带过来，他更不害怕自己体力不支最终缴械投降。
落日的余晖透过色彩斑斓的琉璃窗，星星点点映着余霁脸上不断滚落的汗水，他有些乏力地垂下了头，却又被太阳穴一侧的枪顶起来，勉强维持着仰头的状态。
“你看现在已经快要到饭点了，需不需要饮水和饭食？”谈判专家循循善诱着，分明是看到了人质快要不行了。
而与此同时谈判专家的耳麦里也传来特警组的报告。
“狙击手已就位，目标确认，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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