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岑目瞪口呆地拍拍叶深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
“杜天浩工作室表面上从事模特经济实则是个给特殊娱乐场拉皮条的黑心公司，这些年做成了不少生意，相貌顶好的连哄带骗直接被送进高级娱乐场提供特殊服务。关键是他们专挑家境不富裕、亲子关系疏远、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下手甚至大部分还是未成年人，被欺辱致死又马上送上另一个，而且杜天浩对接的娱乐场还不少，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叶深隔着手机的声音严肃又低沉。
专挑物质条件一般的人下手是笃定他们半推半就之后大多数人都会迷失在奢靡腐烂的名利场里吧。亲子关系疏远意味着人丢了也不会立马被家人察觉，等反应过来之后再报案已经过了最好的搜救时间。而刚出社会的年轻人资历尚浅、思想单纯，就算一开始再坚贞不屈最后也会因为看不起自己的堕落而放弃逃生希望。
十五呢？他又是怎么在深渊之中小心翼翼地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火焰逃出生天的呢？
“十五，原名文静嘉，两年前他高考结束之后四处找兼职，因为相貌出众成为第一批被杜天浩一伙骗进黑赌场的受害者。在这两年间多次自杀未果，今年九月中旬因为激怒客人被殴打至奄奄一息丢在楼后，没想到他竟然自己爬起来逃了，管事的曾经带人找过但一无所获。”叶深说道。
不可能找到的，不说是被画师林暗用什么样的方式带走，十五本身极强的逃生欲也不会容许自己再次坠入地狱。
“赌场背后的人是谁，有线索吗？”宋清川站在林暗的审讯室外。
“杜天浩极为狡猾精明，只赚钱，其他的事比如人送去之后干什么，送给谁，什么处境一概不问，更不要说赌场老板了，底下的人都没听他提过。不过倒是有个人说他曾看见杜天浩在半夜偷偷接见过一个光头、龅牙的矮小男人。”叶深那头很吵，不时有人哭爹喊娘求着从轻发落。
“张四？”宋清川讶异。
曾经的警察线人多年后登记并经营了一个涉|黄涉赌又涉|毒的底下娱乐场，现在又跟模特公司卖|淫案有关，他这十几年来铤而走险还真挺忙。
“我也怀疑。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处理这边的事。”
“好。”宋清川挂了电话。
他进了审讯室玻璃墙之后的监控室，显示屏里林暗正低着头闭目养神。
“这家伙心理素质真好，都这样了还能睡着。”刘皓佩服道。
“他这不是心理素质高，而是任凭发落。”宋清川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把手机搁在桌面上就进了审讯室。
“十五原名叫文静嘉，九月十五日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你是怎么发现他的？”宋清川推开椅子坐下的动作极轻，似乎不想打扰到他。
像是被宋清川绅士的举动打动，林暗缓缓睁开眼，没有任何情绪，但总算是愿意说话了。
“垃圾处理车翻了，他从垃圾袋里带着一身酒味滚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林暗回想起那时被吓得倒退好几步的自己还是想笑。
“你带他去医院了吧？”宋清川顺势问道，但他没动，不想惊扰快要陷入回忆的林暗。
“是啊，真吓人，那么多血，味道比我画画用的红色颜料刺鼻多了，还有那么多伤。”林暗伸出手比着自己的脖子、手腕、胸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伤，一个人怎么会受那么多伤呢？”
“你没报警吗？”
“报了，警察还特意等到十五醒了想问他什么情况，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也没撤，看了看就走了。”林暗眼睛向上看着，借着这个机会他努力回想着初次见到十五，不，文静嘉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他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身上缠着的纱布因为他的好动渗出了血他也不会喊疼，穿着病号服光脚寸步不离地跟着林暗，也不说话，只有在林暗要离开的时候失落地低着头，假装自己是个被丢弃的瓷娃娃。
他忘了自己，也忘了自己浑身的伤是怎么来的，整天跟在林暗身边傻乐，只有在睡梦中才会情不自禁地呢喃，说什么林暗听不清，只记得偏棕而柔软的头发因为噩梦而沾了汗耷拉在枕头上。
林暗什么都没做，既没有帮他擦干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也没有出声安慰让他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他只是在出院那天带着刚取名十五的陌生人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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