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坞,火光冲天。
灰蓝色的夜空中,信号烟花留下的一片璀璨尚未全然散去。
校场之中,紫衣、黑衣的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更多的援兵还在从船上赶来,准备将这个胆大包天,敢于挑衅温氏权威的家族彻底斩草除根。
虞紫鸢受温逐流暗算较早,此时跪在地上,浑身虚脱乏力,连起身都勉强。江枫眠已然杀红了眼,然而他一剑比一剑力道更弱,若非剑法精湛,早已与妻子双双丧命温逐流剑下。
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弱弱的喊叫声:“花生——瓜子——八宝粥——”
温逐流收掌回撤,喝道:“什么人?不要藏头露尾!”
江枫眠得到喘息之机,移动身形前去搀扶妻子。温逐流正待提掌再战,那个弱声弱气的叫卖声又响起了:“啤酒——饮料——矿泉水——”
“出来!” 温逐流喝道。
应声,大门口缓缓推出一辆破木小推车,推车的是一个小商贩打扮的年轻男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大爷,您来点啥?”
此人高大英俊,一身布衣,却偏偏满身小商贩的市侩气,看上去平白矮了三分,满脸庸俗市井的讨好,年轻的脸上硬生生笑出了褶子。这副面容放在坊市之外的任何地方都让人见之生厌,若非此人眉目朗阔大气,当真就没眼看了。
温逐流微微皱眉:“你是何人?”
金富贵赔笑道:“嘿,嘿嘿。路过的,卖东西,大爷您,您看看?”
刚一开口,就踩进了一滩水洼。金富贵低头一看,不由得胸口一阵翻腾:那竟是一滩鲜血!金富贵猛地干呕,强行把呕吐的冲动压了回去,却烦恶得面色苍白。
他此前离得远看不真切,现今放眼四望,只见满地死人、残肢和不明肉块,暗红的液体在校场的青石地面上聚成了一个个水洼,空气中浓重的腥臭气如有实质,连水雾都是淡淡的粉红色。人间地狱一样的景象,是金富贵从未见过的惨烈。
“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商贩,你何故要为难他?” 江枫眠愤然道,又朝金富贵喊道,“小兄弟,快跑,温狗滥杀无辜,定不会放过你!”
温逐流冷笑:“小小商贩,眼见血流成河,眼都不眨一下?”
金富贵倒是想眨眼,甚至想骂人。可他从未见过此般仿佛修罗地狱现世的景象,惊愤恐怒之下,竟只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地打着架,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觉身边荡过一阵清风,眼前一花。那白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而身后“叮”的一声轻响,竟是利器刺身之声。
“温逐流,背后偷袭,你好卑鄙!” 虞紫鸢厉声喝道。江枫眠险些惊叫出声,旋即见金富贵竟未受伤,心下大喜,不禁想道:这小商贩打扮的年轻人,难道竟也是仙门高手,不知出自哪家?
温逐流一剑刺不进,微微一惊,但他久经风雨处变不惊,冷笑着正要说话,却听那市侩小贩开口说话,声音微微颤抖:“你有没有人性?”
“你有没有人性?” 那小贩回身,质问,“这么多人,都有父母亲朋,每死一个人便要有无数人痛不欲生。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让你害死这么多人?”
市侩之色犹然,讨好的神情还没散去,目光却坚定锐利,竟让温逐流微微有些心虚,旋即冷声道:“奉命而为。”
那小贩面容抽搐,显是怕得很了,却忽然往地上一躺,死死抱住了温逐流的双腿,大叫道:“你牛逼,有本事你就砍死我!”
温逐流面色阴沉,拾起一柄剑当做菜刀,剁肉馅一样劈头盖脸砍了下去。
叮叮当当,火花四溅。
“果然不是凡人!” 温逐流收剑,冷声道,“装神弄鬼,自寻死路。”
江枫眠急叫:“道友,当心他的化丹手!”
金富贵听声音更急了,他怕得要死还管这个闲事,甚至滚倒在地沾了一身鲜血,无非是为了好歹还剩下俩活人在这,实在没法撒腿就跑,赶紧扬声道:“你们赶紧跑啊!”
“我夫妇金丹已为那贼子化去——” 虞紫鸢靠着江枫眠,咬牙切齿,说到心中痛事,嘶然失声。
“晚了!” 温逐流冷笑,势挟劲风,一掌拍下。
挂着烈日之旗的几艘大船正向着莲花坞驶来。夜风猎猎,旗上烈日之纹张扬招展,栩栩如生。船速依旧是不紧不慢,因着无论是温晁还是王灵娇,都已将莲花坞视作了掌中之物——而温逐流,再一次地,痛恨自家二公子的傲慢自大。
这是他艺成以来从未遇见过的事。他温逐流赖以成名的化丹手,失去了作用。
金富贵却不明所以,只见那个非常可怕的白衣男人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住了。下意识地,金富贵使出山上和熊摔跤的诀窍,拧腰抖肩,大喝一声“去吧!” 远远地将温逐流扔了出去。
温逐流远远地飞了出去,竟飞过了大半个校场,撞在墙上,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嘴角流着一缕血丝。然而温逐流似是见识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连血丝也顾不得擦,遥遥瞪视着金富贵,质问道:“你的金丹,怎么回事?”
金富贵奇道:“我还没结丹啊,怎么了?”
温逐流失声道:“不可能!” 随即,他猛地一凛,不要命似的朝金富贵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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