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快成亲了。父亲要将我嫁与一个大户人家,我不想去,我喜欢你。我想与你成亲。”
“东海…”
“这可如何是好,我以后要怎么才能来这花园与你相见?”
李赫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东海,我与你之事本就是一场游园梦,梦外才是你真正的生活。你万万不可为了我做傻事。你若能记我一生,我便也能念你一世。你若往后忘了我,我便也会忘了你。”
李东海听着听着又沉沉睡去,不知后话听进去几分。
07
临近大喜之日,李府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春香一遍一遍地检查着小少爷的行李,生怕落下了什么,到了那边起居不自在。
全家除了李东海,每个人的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这家小少爷从出生到现在,生着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如今终于可以有个机会破这死生之劫,谁能不高兴呢。
李东海和母亲旁敲侧击地讲了几次自己的不情愿,都被母亲温柔地安抚下来。既为人母,又何尝能够不心痛呢。明知嫁过去也是做小,没准儿还要看人家的眼色生活一辈子,可为了小儿子的性命,她实在做不出第二个选择。
李东海见和母亲说不通,便斗胆去找了父亲。
李父刚刚在外面喝了酒,这会儿听着李东海讲述着自己是如何在梦里遇见李赫宰,又是如何一往情深,又是如何与他融为一体,气得摔了茶杯就要过来打他。
李东海跪在地上,眼瞅着巴掌落到了自己身上,却也无动于衷。
哪怕再三痛陈,李父仍当李东海是失了智发了疯,游园游出了毛病,竟拿那不齿的梦境当真。在他心里,他宁要一个贞节的亡儿,也绝不认一位野合过鲜活的生命。
李母冲上来拦着,生怕李东海身体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大婚之日无法和婆家交待。春香在门口偷听着屋里的动静,也吓得脸色惨白,生怕自己也会跟着受连累。
李东海被关了禁闭,李父下令不许任何人再靠近那后花园半步,否则就一把火烧了园子。
春香每日来送水送饭都看到小公子在房内呆呆地坐着,双眼空洞无神,一点也没有往日的神采,嘴里永远都低声念叨着什么后花园,什么书生,什么牡丹,什么柳枝。
才几天光景,像是消瘦了大半。春香收走了已经冷掉却一口未动的昨日饭菜,换上新的,叹口气,道了一句:“少爷,您这又是何苦折磨自己的身子呢?还有几日就要大婚,这……”
“春香,你替我,去后花园,摘一朵牡丹,折一条柳枝。”
“少爷,老爷说了,那后花园不让人…”
“求你……去。”
春香瞧着李东海这副落魄模样也不忍心再拒绝,咬着牙点了点头。
李东海没再踏入那后花园一步。
相思之苦,怕是此生无解了。
08
大婚前夜,李东海提前在房内穿好了绛红色的婚服,对镜细细梳妆,点着面前的胭脂一下一下沾在嘴唇上,本应柔美动人的脸庞,此刻却板起来,眉眼不带一丝笑意,被这一身的红色装点得英气逼人。
李东海闭眼静静靠在床边默数,再睁眼的时候,李赫宰已然出现在面前。
二人相看俨然。
还是李赫宰先开了口:“东海,我来了。”
李东海不说话,走上前去把手臂环在李赫宰的脖子上,涂得殷红的嘴唇贴在人耳边低声问:
“李赫宰,我好看不好看?”
李赫宰看着一身红装的李东海,知道明日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一模一样的八个字,恍如初见时。李东海这才舒展了眉眼。
热切的回应,拆吃入腹的滚烫冲动,口无遮拦的呻|||吟求|||欢,既然已是最后一次,李东海便铁了心要赶在大婚前夜,将这洞房花烛夜之事行他个痛痛快快。
夜深,两人整了衣冠,虔诚地双双跪在烛火前,磕头拜了天地,用一个十分简陋的仪式称意成婚。
第二日,李东海手上攥着春香偷偷从后花园中折的一条柳枝和一朵牡丹就上了花轿。
敲锣打鼓的声音,严厉叮嘱的声音,低声抽泣的声音,祝福的声音,热热闹闹渐渐都被抛在后面,越拉越远,直到完全听不真切。
李东海端坐在轿子里,无念无想。那关不住的满园春色,终于是全都随了这去路。
轿帘外面的春香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听说那家公子也姓李呢,不知生得什么模样。”
「你若记我一生,我便念你一世。你若往后忘了我,我便也会忘了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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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明曲和汤显祖《牡丹亭》有研究的朋友们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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