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会找他,如果遍寻不到定然难受,所以才将此事告知于你,你也不需要想太多,等他三魂七魄归位于地府,阎罗王自然会送他最后一世,到时他结束了生前苦难,当回归天庭一生无忧。”
回到天庭,则万物归位,他为天,吾为地,天高千丈,海深万米,却是他一开始就选好的道路。
“多谢师伯。”
“哎,你……”挥着手中的拂尘,太乙本想劝对方看开、放开,但想想那混元珠的阴阳双交,千年羁绊岂是他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
“师伯不必劝我,敖丙行在这天地之间,既要对得起亲族长辈、又要对得起爱侣友伴,说实话只是这么十数年而已,丙已经累了。”
收回捏在茶杯上的手指,敖丙垂下眼轻笑了一声,接着抬袖咽下了一串咳喘。
“我此时方明白了父王身上的重担,他带着一族之人为了改命而成了龙王,封印妖魔,可在这不见天日之地,他们不能休、不能眠、不能卧的等了千百年,每天听着族中同胞的哭嚎,父王最终才选择了这大逆不道之事。”
指腹擦过唇角,抹掉了血色,敖丙敛着眉眼又恢复了初时的温煦,只是浅笑着看着太乙,眼中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
“你如果撑不住了,哪吒那小子又该如何?”
“他有父有母有亲族兄长有师父,他有九天殊荣和十万天兵,就算没了我,他也会过得很好。”
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天起就该想到自己要面对的——无父、无母、无师、无族。
这漫漫长空、滔滔大海上下,居然已经没有敖丙任何一个亲族的存在,他孑然一身,空等着岁月流逝、万物逢枯。
“有件事,师伯必须要告诉你。”捋着唇上的胡子,太乙真想揪着哪吒那小子的头发把人现在就扔到这儿来。
“师伯请讲。”
“哪吒要想成圣,有三劫,天死情劫缺一不可,天劫你和他一起过了,死劫你们也一同铸了,还是五彩莲花池中一对异色并蒂莲,而这最后的情劫,广成子本是想让他在隐山修炼,跨越阴阳的,但在天雷落下时,哪吒乱了心,他心有杂念,于是天不度他,因为他心绪不平,所以八十九道天雷只落了八十八道,这才有今日轮回转世之苦,你可知他那时在想什么?”
撑着酸涩的眼睑,敖丙发现自己居然连这个问题都已经不敢问出了。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你,他想见你,离开陈塘关时他只带了三样东西,混天绫、火尖枪还有你给他的那个海螺。”
——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敖丙捂着额头,眼上鼻头的酸楚却再也没法忍住。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摆着手慌里慌张的解释着,太乙觉得敖丙现在已经脆了,就像个细瓷做成的娃娃,那每一层的苦难都是一把矬子,就这样一点点将他打薄,最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你们本是一体双生,这缘劫苦难自是要同担同得,他的天劫和死劫都与你一般,而这情劫自然也是如此。”
“师伯的意思是,丙就是哪吒的那道情劫?”
万物多情而天道无情,敖丙信哪吒对自己有情,可他不信这天道会饶恕这番情意。
“如果你没了,哪吒就一辈子也过不了这情劫了。”
因着哪吒现在不在,太乙说这话也没太多的心理负担,而且在他看来,如果哪吒百年历劫归来,结果敖丙却没了,那小子还不得发疯的把天给捅了。
“所以你还不是一无所有啊。”
握着拂尘,太乙说完这话时,敖丙眼中的光斑暗了暗又亮了起来。就像他想的,诞于天地洪荒的混元珠,自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家伙,唯一能束缚他们不打破天地的,大概也只有彼此了。
“师伯的好意,吾心领了。”
“你明白就好、就好。”
扯着嘴角讪笑着出了水晶宫,等回了金光洞,太乙才泄气一般坐到了椅子上,那端茶奉水的金霞童子拿着茶杯进来时,就发现太乙正在揪自己的眉毛。
“尊长可是有事烦恼啊?”
“你说,”蹙着眉头,太乙疑惑地开口问道,“什么伤可以让人养了几十年还在呕血啊。”
“对方是人是仙?”
“是妖。”
“那还不简单,一是神器有灵伤了筋骨,二嘛,他有心伤,心绪不平、怒压于胸于是坏了回转之根本。”
张着嘴愣愣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等那滚烫的茶水入口又喷出后,太乙才清醒的叹道,看来哪吒过这情劫的档口上,敖丙也一样有劫难要过啊。
这还真是同生同死一刻不可分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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