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阿笙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总算心满意足的去了。
云杪缓步走到我身旁,伸手摆弄了会花草,可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金叶边兰最是娇嫩,需小心呵护,可他几番摩挲之下,已有几片花瓣颤巍巍地落下来了。
这着实有些不像他。
我按耐许久,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一把按住他的手,好让我养了许久的花免遭此劫难。
他被我按着手,总算安分了会,微微垂眼,侧脸沉静如水。顿了顿,忽然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可会觉得无聊?”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有阿笙陪着我,在冠神族的日子已比先前充实了许多,倒也算不上无聊。
“你数月不见我,便一点也不想我吗?”
云杪转过头看我,湛青色瞳仁蒙了层水雾,在烛光映衬下,显得微光闪烁,好似含情脉脉。可不知为何,我万分笃定,那里面决计是没有半分情意的。
他只是生来便有一双多情的眼睛,仅此而已。
不过他既然这样问我,我脸不红眼不眨,答的恳切万分:“想的。”
云杪定定看了我一会,像是责怪般地叹道:“小骗子。”他衣袖动了动,从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却是日日都念着你。”
我垂目看去,他手心上躺着的原来是个木雕小人。
衣物、五官乃至根根发丝,都雕琢的十分精致,想必雕刻之人对此极为上心。因此,即便这只不过是个死物,也依稀可辨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姿态。
我看了会,觉出了几分熟悉,不免疑问:“这是?”
“是你。”
我微微皱眉。这木雕眉宇间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可如此鲜活生动的表情,是断不会出现在我的脸上的。
云杪许是看穿我所想,面上浮起浅淡笑意,将木雕塞到了我手里:“不像?可这确实是你,你再仔细看看。”
那木雕握在手里,竟是沉甸甸的,极有重量。
我怔了怔,指尖才缓缓动了起来,摩挲着木雕的面容,最后停在那未语先笑的唇上,忽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耳边恍若能听见窃窃低语。
——百年图谋,谋他人真心,谋己身命程。可到头来,你机关算尽,你一无所得。
——你生前不容于世,身后也一样如此。
——笑?事到如今,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股怒气来得莫名,我目光倏忽腾起一股戾气,手指缓慢向内收拢,如同受了邪魔蛊惑,一心想将这笑容撕烂撕碎,再将这木雕小人毁个彻彻底底。
动手之际,却听见云杪开口问我,语调是动人的缠绵,带了几分期冀之意:“少箨。此物我雕了许久,你喜欢吗?”
我回了神,这才发觉自己险些将这小人捏成了粉,不禁打了个激灵,登时松了手劲。那木雕便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滴溜溜地打了个滚。
先前那洁净无尘的小人、那刻着无邪笑颜的面容,此时正面朝地下,沾上了地面灰尘,应是已经脏了。
我冷眼看着,也不欲捡起,只是觉得松了口气,方才背上压下的无形牢笼,连带着那无名怒火,一并消散的彻底,好似从不曾存在过。
脏了就对了。我暗道,本该如此。
麻雀呢,就该安分守己地当好一只麻雀,老老实实地等着有天被其他人踩在脚下。无论是踩死也好,或者是碾死也罢。
就别痴心妄想、自不量力地盼着有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过是沟下污泥,也配与明月争光?
不识时务者,实在天真,也实在可悲。
90.
空气忽然静了,静的落针可闻。
我默默呼吸了几个来回,正想开口打破这僵局,却看见云杪先我一步弯下了腰,拾起那木雕小人,捧在手心上,细致拭去了那上头沾上的灰尘。
“原来你不喜欢。”
他指腹摩挲着小人的眉眼,面上好似流露出了几分伤心之色,可不过转眼,又换作成了那柔如春水的微笑。
我没出声,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云杪其实生了一双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无瑕如上等美玉,乍眼看去,恍如渡了层光,莹莹生色。
可为何此时,我竟看见他的指腹上斑驳交错着数道疤痕,有些像是旧的,颜色较浅。有些则像是新的,表皮还未长好,颜色鲜亮显目。
我难免疑惑:“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转念又想道,或许是因为这个木雕小人,可——
“寻常刻刀怎会伤到你?即便不慎划伤了手,伤口自行愈合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岂会留下这么多伤?”
云杪不动声色地掩下指腹疤痕。凤目如晦,神色难辨地看向我:“少箨,我那时不知道。原来雕刻灵木,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我望进那片通透的湛青色瞳仁里,一时间,头脑轰鸣作响,烦躁不已,只想永远都不要再看见这个人。然而,种种复杂情绪之下,却又油然而生几分微弱的、几近可忽略的不忍。
为何会不忍见他这般模样呢?我不明白。
可明不明白或许已不太重要,因为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接过他手中木雕,伸出一指将那笑容挡了个严实。
“……好看。”我低声道。
话出了口,犹疑片刻,我动了动嘴角,学着那个笑容,生硬一笑:“我……是喜欢的。”
云杪无言地看着我,眸光微动,默然许久,终于敛去笑意,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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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卡文 因为想把这条线交代的细节一点 所以这部分想写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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