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一旦产生就会陷入无尽的联想当中，本来李一一对于这里就很熟悉，刘启在的时候他的心思被分散了开，也不会太过想念，可现在刘启还关着，研究所的报告下来到处理结束至少还要一周以上，他每天和蒂姆出门时，都会看到一些记忆里保留下来的地方。
所以他和刘启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过的，他们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
每次这么想完，李一一都会忍不住要敲一敲自己的脑袋，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呢。
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四周，一周七天，在地下城李一一生活了十五年、一百八十个月、七百二十周、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可以记下的东西太多了，他虽然翻找了每一个时间的角落，却还是没找到一个小小的刘启，或许是时间不太对吧。
两周后，刘启出狱了，因为和柏毅发生争执的问题，最后还是在军内记过，学习中方文化的蒂姆在刘启回来时给他烧了个火盆，韩朵朵还要他用柚子叶洗个澡，李一一顶着干净的脸孔上去恭喜对方时，刘启抿着嘴好笑地揉了揉李一一的发顶。
其实就像李一一开始猜想的，公会的长老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刘启，虽然柏毅的死亡不是刘启亲手造成，可那个到底是“推”还是“拉”的问题已经足够让他们上升到信仰的角度，加上刘启之前在学校的表现，本来那边是要给刘启记大过加一年的劳动处罚，李一一怀疑里面有卢琼叔叔爷爷们的功劳。
这种政治斗争，李一一一向不太会，当初鲁教授要他留下，其实也是知道他心眼太纯，玩不过那些人手下的肮脏，不过李一一也没想跟他们对着干，在研究所报告下来后，他就提交了调任申请，同时表示，如果不追究刘启的责任，那么他也不会追究柏家那些人殴打自己的事情。
利益交换，你们要的我都给，如果你们还是不肯放手的话，那就闹个鱼死网破吧。
但就像何连科说的，那些人油滑得根本让人抓不到把柄，既然李一一肯退让了，那么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揭过的。
刘启出狱时正好赶上了腊月廿九，虽然中国的农历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不过蒂姆还是很羡慕中国人可以一年过两次新年的。平时过年期间的休假都是排得满满当当，轻易是要不到的，很多军官**年才碰上一次，韩子昂买了酒和菜回来时说，刘启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作为一个坏事没沾边，好事全捞上的蹭蹭，蒂姆对韩朵朵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言听计从，一个月过去，这两个人反而是相处最好的，大概因为蒂姆的精神向导是只大老虎，李一一说他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蒂姆不懂，只会抓着脑袋傻笑。
“过完除夕，你们就要出发了，喝一杯喝一杯。”
孙子出狱后，什么烦恼病痛通通没有的韩子昂给每个人都满上酒，当然除了韩朵朵，她还只能喝果汁。
李一一酒量不行，喝一口就觉得辣得慌然后死命往嘴里塞菜叶，韩朵朵看他可怜，分了半瓶果汁过去，等喝到了最后，酒量最好的反而是蒂姆，眼睛亮闪闪地要给朵朵送礼物——说以后应该没机会一起了，自己一直都一个人过年，现在有人陪的感觉真好。
“蒂姆不会看上你妹妹了吧？”
端着碗热乎乎的甜汤，李一一靠着刘启坐在沙发上，混沌的脑子这会还没从酒精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喝了大半瓶的刘启现在倒不是很晕，抢过李一一手里的碗把剩下的甜汤喝完，然后精神抖擞地冷笑起来。
“那敢情好，他怕我怕得要死，以后要是敢欺负朵朵我就让他跪键盘来道歉。”
“键盘表示很无辜，你不要伤害它。”
作为一个技术工作者，李一一是很爱护自己的键盘的。
“对了。”
“嗯？”
“我有礼物送给你。”
看了看喝多后进屋就出不来的韩子昂，刘启拉着李一一进了房，跳起身从柜子上抓了个放糖果的铁盒子，李一一对那盒子还挺眼熟的，小时候吃过，圆圆的水果糖，又甜又酸，一颗能吮上好久。
“打开看看。”捏着袖子擦了擦盒子外面的灰尘，刘启把盒子递给了李一一，虽然上面都生锈了，不过糖果的字样还挺完整。
接过盒子晃了晃，里面轻飘飘的声音让李一一狐疑地瞟了对方一眼，指甲卡着盖边用力掰了两下，扯不动，脸上开始涨红的李一一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盒子里面是黏了胶水吧？！
“你劲怎么那么小。”
“肯定是放太久锈住了。”
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盒子啪嗒一下打开时，里面积攒的酸奶积分也掉了一地，李一一慌忙蹲下来要捡，然后和一起蹲**的刘启撞了个对头。
“哇，你的脑袋是铁的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过少林寺，练过铁头功，委屈我们长条的脑门了。”捂着脑袋吸了口气，刘启好笑地把人拉住，然后揉了揉李一一磕红的额头，这脑袋金贵，才受伤的，可不能再碰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哪里像个出家人。”
一手捧着盒子，一手把地上散落的积分都捡了起来，李一一手速很快，不过捡着捡着就慢了下来，抵在膝盖上的盒子微微晃动，他想起自己七年前，曾经和楚翊来过学校，递交联结申请来提取档案，这事他只出了个面，然后就在操场上等楚翊，有个和别人打过架的小哨兵一脸鼻血地躺在地上，他看人没动，还过去关心了一下。
“想起来了？”
眼看李一一捧着个盒子不说话了，刘启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难过地问了一句，然后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点头。
“你那时候灰头土脸的，脸上又是鼻血，眼睛又肿，还晒得黑漆嘛唔，怎么看得出来？！”
怪不得他想死也想不到，实在是那会的刘启太丑了点。
“我以前可是提醒过你的。”
“什么时候？”
“就是去研究所路上那次，你没氧气了……”
“啊！我都要死了！你居然还惦记着积分！”
掐着刘启的胳膊锤了一拳，李一一就奇怪，这家伙那时候提酸奶积分干嘛！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死吗。”
粗糙的双手揉着李一一的脸颊，刘启能感觉到掌心下的冰凉。
李一一瘦了，本来圆鼓鼓的脸蛋都变三角锥了，喉咙也哑了，说话总有种卡沙子的感觉，虽然没看到对方受伤，但那么多人打他，想来也不可能轻松到哪里去。
这都是因为他啊。
因为他。
那些本该属于李一一的日子都被剥夺了。
因为他。
他成为了对方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因为他。
他也有着雷叔函一样的野心，可他害怕有一天李一一会落到谢林野那个结局。
因为他……
“李一一。”
地下城没有太阳。
“我们分手吧。”
可他还是向往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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