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脸，喝了杯热水，李一一躺下拉好被子，决定睡觉。
夜里过了大半，刘启是被一阵晃动摇醒的，睁眼时，王磊正穿戴整齐地站在屋里，蒂姆他们也都被叫醒了，看看时间，离起床还有三个多小时。
同宿舍的几人跳下床飞快地穿好衣服，这肯定是有情况发生了。
“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个家伙出现了。”
等所有人都背上了武装，王磊才啪地靠紧脚跟道。
当初智慧体那事发生后，王磊也想过要彻查，可他权限不够，所以这事拖拖拉拉都交待在了研究所那边，不过从何连科口中可知，这东西应该是人为饲养的，目的可能是暴露基地，但有一点就是，它不可能有很多，所以对方选择了薛行、柏毅以及湘乡基地的原因还不可知。
这一年来，参与过领航员计划的家伙日夜比对资料，今晚终于有了结果，在锁定的家伙被发过来时，何连科张了张嘴，居然是心理辅导的一位老教授。
哨兵和向导因为一方死亡而精神崩溃的事情不少，当初楚翊死时，李一一也去做过辅导，在确保心理没问题后才能回归工作，薛行也做过，而柏毅则是因为手下学员的问题，去请教过对方。
“可之前我们不是猜，这个幕后的家伙，应该是学医或者生物的吗？”上车后，黄明就一直很费解，一个学习心理的人是怎么想到解剖怪兽的，还把对方的脑子给扒开了。
“要知道，这世界上，多的是天才。”像鲁教授这种，一个人就是一台行走的百科全书，而这位范教授也是如此，可这家伙既然拥有地下城的居住资格，为什么还要联系反叛军？这事何连科想不明白，也只能等找到对方才行了。
和另外两个小队一起悄悄赶到地下城，王磊指挥着手下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撬开了范教授的大门，睡梦中被打扰的老人睁开眼看了看面前全副武装的士兵，倒也没有多慌张，而且平静地穿好衣服跟劳师动众的一群人走了。
带着范张全回了基地，何连科靠在审讯室外面抽了根烟，现在事情涉及了机密，他需要单独审问对方，而且还不能录音，可范张全的态度总让他心里发毛。
——这时候长条要是在就好了。
按灭了烟蒂，何连科摇了摇头，然后推门进了去。有个知情者的陪伴还真挺重要，他一个人保守了一个秘密十多年，现在，轮到李一一了。
“我不太会审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拉过椅子坐下，何连科给双方都倒了杯水，范张全的双手铐着，眼神平静地犹如死湖，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法激起他心里的涟漪了。
“现在几点？”
“2077年2月09日上午10:15。”
“嗯，那差不多了。”点点头抓起杯子喝了一口，范张全虽然和鲁教授年龄差不多，可或许因为日夜周旋于两段矛盾的关系里，所以整个人苍老得已经快要脱形，就算这样，他还是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最开始我加入反叛军，是因为我们一家三口，只有我可以活下来。”
范张全的专业让他注定不会加入地球派或者飞船派的任何一边，他喜欢阳光带来的光明，同时也喜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可等氦闪发生、地球派赢得胜利后，他却没能带着心爱的人一起继续活下来。
“每个人都会遇到牺牲。”虽然这话很残忍，可现在活于地下的三十五亿人里，有多少是踩着亲人的血肉留下的。
“那些大道理，和我说了也没用。”范张全捏了捏纸杯，戏谑地抿了抿嘴，他是真的不在乎，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奉献、所谓的大爱，他不信也没那个需求。
“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反叛军的？”
“在我受够了这个逼仄的地方时吧。”
范张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太阳至上主义者，活着而瑟缩，与死去而光明，他宁愿选择后者，就像那些慷慨赴死的科学家们，虽然这都来自于反叛军的愚蠢，但范张全其实活得很无趣，他没了心爱的妻子和宝贝的女儿，他本可以选择和她们一块去死，却最终活了下来，这种感情很奇怪，在何连科看来，这个男人其实谁也不爱，他只是个理想的殉道者，他爱的其实是自己心里的美丽新世界。
“我常常会外出。”因为范张全是现在少有的心理辅导师，所以往个个基地、地下城跑的机会很多，在他第一次遇到反叛军时，他就想到了一个可以交换自己命运的筹码。
“怪兽是给予人类抛弃太阳的惩罚。”
还我太阳、还我阳光、还我乐土，什么“新地心说”、什么永恒的家园、什么生命的延续，没有太阳都是空话，他们如此坚信着，可要想在如此残酷的地表存活就需要大量的物资，至于物资的掌控者，自然就是联合政府的那些首脑们。
“我不像你们的人那样，会努力保护怪兽的大脑。”扯开嘴嘲讽地笑了起来，因为这点，范张全比鲁教授要更早地发现智慧体并做实验，而他能说服反叛军的筹码，其实很简单。
“那些落到反叛军手里的家伙，成了怪兽的养料。”放下已经冰凉的杯子，范张全挑着松落的眼皮，突然笑了起来，“可惜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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