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通讯器都破坏了，我们撤退。”
除了身上薄薄的制服，什么也没有的李一一，根本没法从对方的话语里判断出时间，不过反叛军要撤退了，他就可以出去了。
在没有得到资源的情况下，反叛军来得飞快，留下一地的尸体后，也飞快地撤离了。
等李一一从车库的通风口跳下来时，整个基地都陷入了大停电，因为管道的逼仄，李一一浑身的肌肉都已经麻木，从车顶摔下去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要死了。
手肘撑着地面，一点点地挪移到了防护服旁，在套上衣服后，李一一发现通讯器被摘除了。
扶着墙面检查过每一辆运载车，那些通讯天线和油缸全都被打得稀巴烂，在防护服的内置电池开始运作后，他才从四肢升起的淡淡暖意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跑出了基地，李一一在门外看到了那场集体屠杀，被处决的尸体宛如一场浩劫后的余烬，在深沉的雪色中慢慢被掩盖。
就像那些反叛军说的，干扰器插进了人体内，地表的温度迅速冻结肉体，李一一撞倒了一个跪着的男人，用尽全力也没法抽出或者破坏那些干扰器。
有了这些干扰器，半径10公里内的扫描都会被覆盖，那些到来的救援小队根本无法感知到怪兽的侵袭。
手脚哆嗦着冲回了室内，李一一试图和楼下的蜂巢取得联系，可是蜂巢的研究员们已经切断了电源，没有能量、没有通讯，怪兽随时都会来袭，李一一蹲在地上崩溃地喘息着。
——刘启、刘启、刘启……
虽然知道现在喊对方根本于事无补，但李一一总觉得如果那时候，在对方打来电话时，他可以出声，那他们也可以做个最后的告别了。
——到头来，我们还是没能把话说清。
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车库，李一一掰下另外几件防护服上面的电池和氧气瓶，然后用扳手撬开了闸门，基地内有一辆推雪车，没有顶盖，用的是最老旧的配置，也无法进行无线电通讯，或许是看它太老了，反叛军居然没有毁掉它。
把电池和氧气瓶堆在了副驾驶，李一一顶着风雪把车开出了基地，现在离他最近的通讯地点，就是50公里外的海姆防线了。
他希望救援信号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不敢往回开，毕竟过来的路线太多，他可能会和救援小队错开，而海姆防线那里，拥有最好的技术和通讯覆盖，他别无选择。
虽然穿着防护服，李一一无法感受到外界的冰冷，但迎面扑来的雪花在李一一的身旁堆积，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感觉不到外界任何一点的生命的气息，在那广阔无垠的地表之上，仿佛已经无人生还，他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眼泪模糊了星星的光点。
没有太阳、没有生命、没有未来。
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坚持地活下去？
——你说为什么呢，刘启？
等刘启的伤口被处理好，李一一也换了一身白色的病号服，他现在很困，困得快要昏迷，但刘启不能等、门外站着的士兵不能等，如果他不能让刘启的污染降到0，那么就会有人进来，把刘启带走。
拉过椅子坐到了床边，李一一趴**，脸颊贴着刘启滚烫的手背，从头顶跃下的豆芽菜一步步走到了男人的脸旁。眉眼、鼻头、唇角，每一个地方他都如此熟悉，晃动着叶片的豆芽菜用叶尖触了触刘启的睫毛，在梦里被打扰的男人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这会的刘启，正在做梦，本来他是一个人待在黑暗里的，可等何连科的声音消失后，那片光亮开始一点点地侵蚀周身，他看到了李一一，以及李一一背后悬挂的太阳。耀眼的光亮快要将他刺瞎，他伸手挡了挡，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你真不和我走吗？”瘪着嘴说出这句话时，李一一的脸上有些怨怼，他不开心，所以刘启也不开心，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好像相顾无言的雕像，等刘启抽回自己的小手时，手腕上多了一道青紫的指痕。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摇着头木木地发着脾气，刘启其实很想跳起来，但他的双腿好像灌铅般沉重，他觉得自己要离这个陌生人远一些，他一点也不喜欢对方用李一一的脸说出的每一句话。
“你不喜欢这个吗？”伸手指着头顶那温暖而和煦的太阳，李一一歪过头柔软地笑了起来，那很温和，一点也不刻薄，如果这会李一一出声骂人了，刘启或许会更相信对方一些。
盯着那枚又圆又明亮的发光体，刘启眨了眨眼，然后用力把头低下，他正在被诱惑，被来自太阳的美好所支配，可是太阳已经没有了，随之而去的是他的母亲、父亲，接着是他无法选择的人生，最后的最后——是李一一。
“你不是他，闭嘴！你不是他！”
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刘启扯着嗓子吼叫道。
他的李一一是颗坚韧的小草，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会坦然地走过，就算没有太阳、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也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如果没有他，李一一会遇到一个崇拜他的哨兵，他们会联结，然后一路走到最后。
如果没有他……
“我怎么能没有你呢。”抬起手摸了摸刘启的头顶，李一一开口说话时，那被洞穿的思绪将刘启推倒在地，他被扼住了咽喉，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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