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吧。”老目一个一个数过去,“留下心细的川儿照顾为师和你师弟师妹,当初你们逃家,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吧。”
看着默契度极高,一致装睡的五人,王叔仁叹了声。
“为师只想知道,你们这么做是因为介怀当年之事,还是其志在此。咸儿,你说。”
被点名的老六看了看身侧,而后抬起头。“被同门出卖,差点葬身火海,此恨一生难忘。但请师父放心,徒儿们此番绝非因为私怨。”
眉梢一颤,王叔仁似有动容。
“当年大师兄早殇,先皇嬉淫无厌,唯有二师兄即位才能给皇朝带来希望,这点徒儿们明白。三师兄心怀天下,志在中兴,这点徒儿们也明白。为争储背叛师门,即位后赶尽杀绝,对此我们虽有怨恨,可设身处地地想也不是不能体谅。可是这些年自他登上御座,穷兵窦武致使天下兵戈不断,为酬军饷不惜拔擢酷吏鱼肉百姓,这让我们如何不介怀。就算朱铎被那个御座冲昏了头脑,可季君则怎能忘,他火烧五绝书院的时候答应了我们什么。”
淡色的眸子隐着怒气。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不惜背弃兄弟,不惜挥刀弑师,这一点他怎能忘?怎能忘!”
王叔仁闭目长叹。
“老规矩。”老九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狠狠揍,直到记起来为止。”老八狞笑,指关节咔咔作响。
“随便吧,反正和老二老三不熟。”容冶骚包地打开扇子。
“师兄们只是说说,只是说说。”洛十开始收尾工作——粉饰太平。
“当年君则入仕,为师曾问他是要兴天下还是亡天下,如今轮到你们选择了。”透过烛火,王叔仁灼灼凝望。
“兴,还是亡。”
……
“这便是症结所在了。”
见上官意俊眸懒懒朝端砚一瞟,余秭归很识时务地添上一勺清水,等着他再说。
“明明是亡天下之说,季君则却欲以‘五绝’兴天下,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好像是这个理,她点点头,研磨的动作放缓了些。“不知六师兄他们选了哪个。”
昨夜她与十一偷听到这儿,对话就戛然而止。是师父明知故问,还是师兄们以眼神传递,这点就不得而知。
“只是凿穿银船却不抢税银,你师兄还是下不去狠手,只想不痛不痒地教训圣德和季君则罢了。”
上官一声轻哼,似笑似嘲。“有怎样的师父便有怎样的徒弟,怎么,这就恼了?”看着那张微愠的秀颜,上官意笑得愉悦,“其实我差一点就成了秭归的师兄呢。”
闻言她一愣,就听刚进房门的萧匡落井下石道:“当年五绝先生欲收舅舅为徒,结果被舅舅一句‘你自己还糊涂,凭什么教我’堵了回去,气得我外公追着他一阵乱棍‘死小子,让你狂,让你狂!’”
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待瞥见某人不善的面容,立刻收了笑。“正如舅舅所料,这些天江湖人不断涌入下县果然是朝廷做的手脚,这是南直隶顺天府发到祁阳山庄的文书。”
他从宽袖里取出一张描金绢帛,递给上官。
文者治天下,武者固江山,今上求才若渴,广邀武林豪杰齐聚顺天府下县,以正五品直隶兵马指挥授盟主。十一月初一,虚席以待。
——遵圣意鸾台卿代笔
“直隶兵马指挥,好响亮的名头。如此既能将江湖收归己用,又可借刀杀人平定流民之乱,亦可抹黑江湖大侠在天下人心中的干净形象,如此一举三得,真不愧是吏部尚书鸾台卿季君则。”
弹开绢帛,上官意冷冷笑道。
“你们想给他留后路,也要看看这是什么人。浸淫官场十余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食则同案、衣则传服的师兄,也不是伯歌季舞、宴乐以喜的君则哥哥。欲望可以腐蚀一个人,理想同样也可以,这点可要看清楚啊。”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不是,余秭归有些糊涂,再偏头却发现萧匡已变了脸色。欲探究之时,就听上官唤道。
“秭归,方才我说你父兄你可是不满?”
闻言,她不再穷究,遂蹙眉望去。
“若我说你父兄要再心慈手软,三年前夷平旧山之事不会是绝响,这点你可信?”他黑眸沉沉,透着精光。
虽是不甘,但她只能默认。
“其实要赢下这场仗,也不是不可能啊。”黑眸贪婪地望着她,上官语调轻滑地诱道,“只要秭归有意,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也不呆,几乎立刻明白。“子愚要什么?”
“一点小甜头。”
她自恃会武,所以见萧匡坏笑离开,她也不怕。
“什么甜头?”她问。
上官揽上她的腰,俯在她耳边轻道:“阿匡在偷听么。”
她凝神静听。“没。”
“很好。”他靠得更近,几乎将唇贴上她的耳垂,“我要去京师几日,这期间你帮我看着阿匡,不准他离开下县。秭归,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答。”
“嗯。”
“真乖。”他轻笑着直起身,姿态闲懒地卷着她的黑发,“我不在的时候,秭归可不要去趟浑水,有些大侠公子虽然长着好皮囊,却不是什么好人呢。”
她向来聪明,此时却难以跟上他的语意。
“好比岳君山,他虽已娶妻,却爱招惹男男女女。而卫濯风,也算和你有些渊源,至于是什么你见到他就明白。”敛起不自觉流露的异色,上官看着她俯身笑道,“是不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她微颔首却不见他回应,半晌,只听他低喃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俊颜闪过一抹未曾觉察的恼怒,抚上她没穿耳洞的细白耳垂,上官默默凝睇了一会。而后拿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碧玺耳钉,又快又狠地扎了上去。
“嘶——”捂着右耳,秭归向后一跳,“做什么你!”
“听说扎了耳洞下辈子就只能做女人。”
指尖染着血,余大侠真的怒了。“下辈子我是男是女关你何事?”
某人得意满满地笑开。
“因为我只想做男人。”
江湖定律第二条,对于大侠而言,变态的世界永远是个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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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娘,女儿终于知道你为何那么凶悍了。
女儿你终于长大了~
归她娘泪流满面,而后母女二人扒着镜头吼道:因为男人欠扁!
地府里余大疯痛苦惨叫:夫人我冤啊!死小子,我恨你!
是你没本事吧,泰山大人。
某人笑若春风地看向秭归。
来啊,秭归,偶尔试些新鲜花样,我是不会介意的。
某尼:屁咧,你哪里介意,根本是很享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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