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冷哼一声:“哼,没有一点担当。宾之先生,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何要告老回乡?起来吧!以前的事朕也不计较了,你的为人朕是知道的,孔闻庆借着你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下面有些人想要讨好你这个内阁大臣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这里,朱祐樘站起身来,在殿中踱了几步后,停下来缓和了语气说道:“现在朝廷刚刚打完征北大战,财政上已经捉襟见肘,十来年的积蓄都消耗一空。朕打算开征粒子田税,你觉得如何?”
“皇上,臣认为很有必要。”
“这些年,各地缴纳户部的赋税越来越少,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李东阳想了想,斟酌答道:“臣以为主要是土地兼并,藩王勋贵所占的粒子田太多,所以缴纳的税负越来越少。”
“呵呵,宾之先生言之有理,不过你说的这只是其一,你们的眼睛只盯着皇亲国戚和勋贵,却从来不反省一下自身。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最大的蛀虫就是有功名的士绅豪强。
你不要忙着辩驳,朕来告诉你。就拿曲阜孔家为例,一些刁民为了躲避交税,自愿把田地交给孔闻韶管理。农户变成无田户,一经核实后就不用交税。
而孔闻韶当了名义上的田主,农户交薄租给他,当然,这田租所纳数额比交给朝廷的要少,不然,农户们也不会玩这种‘寄田’的伎俩。
因孔闻韶有免交田税的特权,所以每年吃这种‘寄田’的租米,也是财源滚滚。真是敛才有方啊!孔闻韶大量的财富,就来自于本该是朝廷收取的赋税。”
李东阳现在汗出如浆,坐在那里仿佛屁股下面全是钉子。只听皇帝呵呵一笑,嘲讽道:
“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御史言官弹劾孔家吗?因为他们都是读书人啊!他们巴不得这样,孔家就是读书人的旗帜。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些士绅大户,正好仿效他们。
呵呵,衙门也管不了,衙门说到底,只能管老百姓,这些士绅大户,个个椅子背后都有人,得罪不起啊!
不法缙绅钻朝廷的空子,使赋税大量流失,如今财富既不在国,也不在民,朕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大明财富除了被皇亲国戚和勋贵鲸吞净尽,呵呵呵,也少不了读圣贤书的士绅大户呀!”
李东阳就像是被剥光了站在这乾清宫,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厉害。皇帝现在是越来越精明了,不太容易糊弄了,特么的,说好的仁君呢?说好的垂拱之治呢?这尼玛太打脸了。
这些事情只要是个读书人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大家都是心有默契,避重就轻。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朱祐樘觉得敲打的足够了,缓和了语气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宾之先生,朕问你,此一弊政根治之法在哪里?”
李东阳咬咬牙答道:“皇上,微臣以为应该惩治这些不法权贵和士绅。”
“这有何用?”朱祐樘一声冷笑,“自周文王起,历朝历代对不法权贵士绅都痛加惩治,可是,这不法权贵士绅倒像是癞皮狗身上的虱子,是越捉越多。”
“那……”李东阳语塞。
朱祐樘伸出两个指头,斩钉截铁言道:“就两个字——清田!”
“清田?”李东阳惊呼一声。
朱祐樘神情坚定的说道:“对,在全国开展清丈田地,所有缙绅大户是重点清查对象,一俟查出,立即追缴所逃全部赋税。嘿嘿,有些事还是朕来做吧,朕不想把这些难题留给朕的子孙后代!
朕知道这很难,可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传承下去。虽陷阱满路,众箭攒体,又有何惧?惟其如此,朕方能办得成一两件事体。李先生,你明白朕的决心吗?”
“臣,明白。”李东阳现在有些腿软。
“好,清丈田地是一项浩大工程,朝廷须得为此事订下规则章程,究竟如何实施,李先生你先和内阁诸公拿出一个章程来,找有关衙门会揖商量。”
李东阳躬身领命,告辞道:“皇上,臣告退。”
朱祐樘微微颌首,李东阳抹了一把冷汗,刚走出去几步,就听皇上在后面说道:
“对了,宾之先生,回去之后,记得写一封信给你的女婿,告诉他,以后孔府改成每五年进京朝贡吧。另外,让孔闻韶把欠卫王的钱早点还清。呵呵,否则孔闻庆就会饿死了。他若是胆敢欠卫王的钱不还,可别怪朕不讲情面。”
听到这话,李东阳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弘治十九年五月,历史真的改变了,原来的时空,现在应该是正德元年,朱祐樘去年底就应该驾崩了。
而有了朱厚炜的这个时空,这位皇帝还活蹦乱跳,平静的度过了自己三十六岁的生日。还大刀阔斧的进行了经济改革,征收粒子田税的同时,还在全国各地开始清查田亩,重新登记造册。
威海到福山百多里路,两地之间一直是福山营严打匪患的地方,只要有土匪冒头就必定剿灭,征北之战后,福山营名震天下。
周围的土匪得到消息全都离开福山范围,连莱阳东边山区的土匪也跑掉大半,所以现如今整个登莱境内都很太平。
由于两地间人员往来频繁,便有附近的人看到这个商机,在途中建起客栈食铺,福山卫也在温泉镇设了一处驿站,驻扎着一个局的兵力,这里主要提供给卫王府系统内的人员食宿,也顺带卖些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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