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贺公子高中榜眼。”
“恭贺公子高中探花。”
一老一少一揖到底,紧接着有人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将气氛推向顶峰。
回到房中,未及饮得一盏茶,鸣彦便进来通报:“公子,唐公子,首辅大人的管家求见。”
宰相门房半个官。如今首辅大人的管家亲自来,对于刚登科的士子来说,非同小可。两人自然不敢怠慢,忙让鸣彦请他入内。
不一会儿,从外间走进三个人来。为首那个一身暗赭袍衫,下穿黑绸裤,腰上系着同色腰带,揖了一揖,道:“管家闫蘸,给榜眼老爷和探花老爷请安。”
这相府管家的穿着,倒比普通的富户还要讲究些。
“闫管家快快请坐,两位官人也坐吧,”唐挽吩咐道,“看茶。”
“多谢探花老爷。小的身上还有差事,就不坐了。办完了差就走,”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朱红信笺,道,“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榜眼老爷送上宴席请帖。”
他只道“榜眼”,未提“探花”,唐挽便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住在一处,总会有些不方便。比如现在,气氛就有点尴尬。他起身想要回避,却被元朗握住了手腕,迫他坐在原地。
鸣彦上前双手接过请帖,奉于元朗面前。他展开一看,眉头微蹙,道:“闫阁老这是要请客啊。是单请我一个人,还是新科的士子都有?”
闫蘸笑道:“是单给您一个人的。我们老爷设宴,单请榜眼。”
“呵,闫阁老好抬举我,”元朗抬眸,说道,“本朝规矩,官员不得私自宴请,有结党之嫌。我虽然尚未入朝,但已有功名在身。阁老这么做,不妥吧。”
闫蘸笑着摆摆手,道:“榜眼尽管放心。什么是规矩?我家老爷就是规矩。老爷要宴请榜眼,您只管来就是了。”
“那我若是,不愿去呢?”眼前红色一闪,请帖飘飘然落在了地上。唐挽心里一悬,他竟敢扔首辅大人的请帖!
管家闫蘸瞬间青了脸,张了张嘴,问道:“榜眼这是何意?”
“手滑,手滑!”唐挽一步上前捡起请帖,道,“请帖收到,有劳管家。乔叔,快请管家去堂下用茶。”
乔叔早就在门外候着,急忙入内来请。闫蘸冷冷瞧着元朗,哼了一声,道:“榜眼老爷新登金榜,自然是有能通天的本事。容小的多嘴,鲤鱼终究还是鲤鱼,想要跃龙门,还差着一道门槛呢。小的劝榜眼老爷还是好好想想。告辞。”说罢,转过身就带着人离开了。
乔叔跟着送了出去,鸣彦也撤了茶碗。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唐挽手里捏着那封请帖,回头看元朗。
他却冷着脸,说道:“结党结党,这便结到我的头上了!”
“你这性子,可该改改了。”唐挽说,“上官相邀,岂敢怠慢?你这番失礼了。”
元朗哼了一声,道:“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便是要让那闫阁老知道,我不是那些裙带臣。”
看他气得脸色涨红,唐挽劝道:“你也不必置气。皇帝重开科举,便是要选贤任能,冲淡眼前官场上的裙带关系。如今我们刚一入仕相府便来笼络,可见他也忌惮着我们。”
元朗脸色稍霁,唐挽低头看了看请帖,说道:“闫府的宴席是在明晚。首辅单独邀请你,想必也是为你的诗才所倾倒,也有爱才之心。于情于理,你都应当去一趟。”
“我不想去。”元朗说道,“我又不认识他。感觉不自在。”
闫首辅是什么人?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官员的仕途发展,多少人梦想着能成为相府的座上宾,而他却打定了主意要放首辅大人的鸽子。
“你若不去,必然会得罪闫首辅,观政过后如何会有好的任命?”唐挽忍不住替他分析利害,“运气好也许能留下做个闲官。运气不好,外放省道,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回京。”
“匡之,我并不同意你的说法。”元朗道,“皇上开科举,是真心招揽贤才的。有能力的人必然会得到重用,我们应该相信明君,立身以正,和那些陈腐的官僚划清界限。”
明君?唐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哽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次日晚间,元朗与唐挽相约章台。
帷幔低垂,檀香袅袅,珠帘后佳人窈窕,清音悦耳。唐挽看看自得其乐的元朗,想想此时被放鸽子的首辅大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
唐挽斜倚在竹榻上,懒懒说道:“我在想,你我若是被外放,最好能放去同一个省。做属官也好,县官也好,起码离得近,还可以常走动。我此次进京最大的收获,便是你这么个性情相投的朋友。若是以后因为隔得远了,便淡了,岂不可惜。”
元朗心头一暖,道:“即便不在一处,我们也可以时常通信,每三年的休假也可一聚。”
“如果你在岭南,我在漠北,来往就要三个月,休假也只有三个月,可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取道折中,如此每个人的路程便缩短了一半。如果能聚一刻,便一起喝杯茶;能聚一时,便一起下盘棋;能聚一天,便一起饮酒畅聊。也不枉费了。”他道。
唐挽心下蓦然有些感动,心想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刚待说什么,却见元朗突然双眼放光,道:“匡之,你快听,这唱的是不是我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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