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泷没应他，却是将他轻轻推开，猛地站起来，在男人的惊异中，她跑到水缸前，屏了一口，死死地瞪着倒映在水面的脸。她十指又开始颤抖起来。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不住地往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满脸不相信。
“苏龙……”
“别过来！”
男人站定在她面前，看着她直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痛苦和茫然。
苏泷低着头，拼命想着这里面的究竟。她的脸为何会变成这样？之前明明这脸还是黝黑地像老实的庄稼妇人。为何她一醒来，自己的脸就变成另个人了？这张脸就是苏龙的么？她就是长这个样子吗？
她抬起头，正视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让她熟悉又陌生。
明明是云遥的脸，但是看着年纪却比云遥年少了些，而且云遥的腿还是残的，这个男人的腿却是完好的。他的身份还是戏子。
“你到底是谁？”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我是云遥啊。”
“你不是云遥。你……你不可能是他的。他的腿不是这样的。”
她捂着自己已经开始在作痛的头。却听得眼前的男人在笑。
“苏龙，你又想说什么了啊？你又找了什么借口来打发我了么？”
“我不是苏龙。”她又一次狠狠地否决。
“你不是苏龙，那又该是谁啊？”
“我……”
眼前的男人一步步靠近她，嘴角原本温和的笑渐渐染上了些凄凉。
“苏龙，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好好过的。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还记得你送给我这个香囊么？你说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要我好好收着的。”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样式质地都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香囊。她盯着那香囊，觉得很眼熟，但她还是摇摇头。她真的不记得了。
男人这个样子，她看着即使心痛，却难以上前安慰他。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很混乱。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原本就是那旧宅子的地方，竟然会变成戏棚子。
她的头越来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袋钻着要出来，又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捣鼓着。痛得她感觉自己的头真的要裂开了。她痛苦地跪在地上。
“苏龙，你怎么？苏龙……”男人不停地叫唤她，她整个人痛得蜷缩成一团，眼皮很重，勉强抬头看那人，那人却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走……云遥……不要走……
正在给苏泷施针的大夫和站在一旁的云遥听到在昏迷中的人神志不清地说胡话，都愣了下。特别是云遥，清楚地听到女人不断叫嚷着自己名字，最后，甚至挥舞着双手，身体肆意挣扎乱动。正在施针的大夫有些慌乱，想要制止苏泷，却碍于手里正拿着针，无法分身。
“你应她一句吧。她现在需要的人是你。”
一直站在旁沉默地看着他们的习染突然开口道。眼睛直直地瞅着云遥。
云遥没犹豫多久，立马上前握住女人的手。昏迷中的女人终于碰到来人的手，就安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乱动了，就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连大夫施完针了，他要起身，她不肯。
苏泷醒来的时候，云遥正在喂她喝粥。云遥不时拿手巾替她擦到嘴边流下的汤汁。云遥没注意到原本紧闭着眼睛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他转过身把碗放到一旁，再转过来的时候，刚好和女人的视线对上。
“你醒了啊。”
云遥惊喜地问道。
苏泷苍白着脸，带着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云遥觉得这次女人醒过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不管他做什么，女人都一直盯着他看，眼睛连转也不转。即使他爬到屋外去晾些被子，去做饭，他仍能感觉女人炽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开始有些难以适应了，但时间久了，他也不介意了，她要看，他就任她看去。
平日里，都是女人在照顾他和他的孩子。虽然女人没说，但是她总默默地为他做好一切。就连她下工回来，见到他在晾衣服，她也会找个理由，说什么他快点好起来才能帮她干活，然后她就一脸勉为其难地替他把衣服全晾好。碰上他被孩子纠缠地厉害，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做好，女人也没说什么，就抢先钻到灶子边，一边擦着汗，一边吹着灶子里的火，把饭什么的都烧好。
名义上，他是帮她收拾家里的，但实际上，他连什么忙都没干上，就被女人抢去做了。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一个人做仆人做得比他还轻松的吧。
他不是个傻子，对女人做的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不能接受女人的心意，他只能假装看不见，假装听不见她的话。这样，对她，还是对自己，都好。
云遥俯下身，凑向前，把还趴在地上四处爬来爬去玩泥土，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放到盆子里，用热水洗掉孩子身上的脏物。他没在屋外帮孩子洗身而是费劲把盆子弄进屋里帮孩子洗澡，是因为他知道女人想要看着他们。
女人虽然精神不太好，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帮孩子洗澡。偶尔孩子顽皮地把水泼出来，女人在床上就会急得咳嗽。开始几次他不知道女人为何这么激动。几次之后，他才知道，女人是怕孩子溅出的水弄到他身上，怕他受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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