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没有对他动心嘛，也好，反正他也不是因为爱你才接近你，男人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你渴望的温暖和救赎永远也不会有人给你，你只有在黑夜里慢慢腐烂，有什么办法呢，你连医院都不敢进，没人救得了你。”
他终于将那双手套戴好了，他举起双手，对着灯光仔细打量，唇边是自嘲的笑，
“……救死扶伤……令人讨厌的四个字。”
秦颂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的脸毫无血色，眉头拧紧，似乎是在思考，“很多年前那个死掉的……制药商吗？他是你什么人？”
徐誉恩一惊，随即又明白过来，笑道，“是了，你继父是医生，他没道理不知道，看来你们感情还是不错的嘛。”
秦颂呼吸一窒，没有做声。
“好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闲扯了……”徐誉恩拿起桌上一直注射器，手指轻轻用力，一道细小的水珠从针尖冒了出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们叫它‘Zing’，我还是喜欢叫它痴妄，这是很有意思的药材，我用它制了很多有趣的药，包括你姐姐给封居鸣吃的那个，秦老师，你心里藏着什么？你瞒得过任何人，但瞒不过它。”
“……很好听的名字，”秦颂轻轻开口，“栖栖的病治不好了么？”
徐誉恩一僵，脸上的面具终于裂开，一抹痛色出现在他脸上，他声音有些发抖，
“……是啊，治不好了，我做最讨厌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她……但还是留不住她。”
“那个制药商是栖栖的爸爸，你的大哥，制药的人是你，他是为了保住你才死的，所以你心有愧疚，费尽心思想留住他唯一的骨肉，对吗？”
秦颂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杀了那个男孩呢？”
徐誉恩神色有些癫狂，“你果然很聪明，不过聪明人一般都活不长，栖栖到不了十二岁生日了，可我这个做小叔的总要送她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她那么喜欢你，你就早点下去等着她吧！”
秦颂眨了眨眼，“可是栖栖并不这么想，你看到那本漫画书了吗？她很纠结，她在意你，也不想你伤害我，你这是在为难她。”
徐誉恩笑了起来，眼睛却没有一丝温度，“果然是老师，嘴巴真厉害啊……秦老师，你活得这么痛苦，死亡不是解脱吗？还是说，其实你对封居鸣还是有了感情，所以放不下斩不断吗？”
秦颂缄默不言，眼神有些闪烁。
“真可惜，你们只有下辈子再谈爱了。”
徐誉恩上前，注射器刺入他的左肩，透明的液体钉入体内融进血液。
秦颂睁大眼，头剧烈的痛了起来，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听到徐誉恩的声音冷冷传来。
“……就让它唤醒你藏在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吧，从这里直走推开门，有一扇窗子，跨出去，你就……永远解脱了……”
39
剧烈的痛楚过后意识变得轻飘飘的，所有感知都变得不真切了，再次看到光亮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曲径通幽的小街景，道路旁的香樟树遮天蔽日，街边搭着不少小凉蓬卖早茶和水果，到处是清新的青草气息。
这是一个秀丽的南方小镇，也是他的故乡，同安。
眼前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秦颂想了很久才记起这是学校后面的四方街。
所谓四方街，也不过是一个岔路口，街道蜿蜒开来，东边是学校后门，南边是巨大的香樟木加工厂，北边是翠凰山下的草莓种植园。
西边……是什么来着？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秦颂穿着单衣站在大街中央，风如同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四周行人或闲适或匆忙，没人注意到他，仿佛站在那里的是一团空气。
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心里一阵惶惶然，巨大的不安充满心房。
突然，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他穿着件黑色的牛角扣大衣，身形青涩挺拔，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秦颂睁大眼想看清少年的样子，他却脚下一转，朝西边的街道走远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下意识想逃离，双脚却不受控制的跟在少年身后走了过去。
街道两旁是住宅区，有人笑着和少年打招呼，而他像失了魂魄一般不理不睬，自顾自向前走着。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少年在一幢两层独栋小楼面前停了下来，屋子有些年岁了，铁门上锈迹斑斑。
少年就这样立在门前，右手发着抖握着门把又松开，挣扎几次后，终于认命般推门走了进去。
厚重的铁门发出诡异的声音，将那个影子隔断在了黑暗中。
胸口剧烈的痛了起来，秦颂跌跌撞撞的蹲下`身子，心脏像被带着倒刺的利刃一下一下戳捅着，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颤音。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他的家，那个少年，是十五岁的自己。
九年来努力忘却的事情，那些不甘，痛苦，屈辱，绝望，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他全身颤抖，哆嗦着站了起来，想要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那扇门却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秦颂眼睛猛地睁大，脸上表情是万念俱灰，他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声。
眼前却骤然黑了下来，天地间没有一点光亮，秦颂茫茫然站在黑暗中，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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