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朝天,紧闭双眼,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似非常用力地按揉着太阳穴,仍有些痛苦的样子,像是有无尽的痛楚缠绕,却无从发泄只能苦苦压制。连整个休息室里都充斥起暴戾之气,令人不敢靠近半分。
贴在门口我看得眼睛越瞪越大,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脑子止不住地浮想联翩。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吞下去的可疑至极的粉末,想着想着就和某些电影画面完全重叠,再难分离。
我终于亲眼目睹艺术的源动力了,他这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吸毒嘛!我一直只知道有加热吸食和静脉注射,原来现如今居然先进到直接口服,真真的方便快捷!
先被我看到滥情,现在又被我看到滥毒,天让他栽进我手里,是老天有眼。满腔正气蓬勃而出,我很久没有沸腾的热血再次熊熊燃烧,要检举,要揭发,我一定要争做好市民,挺身而出到警察局报案。
声张正义让我精神鼓舞,浑身力量勃发,像勇闯枪林弹雨的战士一样埋着头,一股脑地往外冲,觉得自己别提有多英勇无畏了……
“哎呦!”
只顾低头冲锋,突然和迎面而来地人撞个满怀,我惊得大声叫唤。按着隐隐作痛的脑门,我焦躁地抬起头,阿凡也揉着胸口,一脸吓坏的表情看着我,
“你急急忙忙去哪儿啊?”
“我……”
一个字刚出口,我立即敛声,因为我犀利有如黑猫警长的铜铃眼瞬间扫视到阿凡手拎一白色塑料口袋,而口袋里装着数个我刚刚才见过的绿色纸包。
乐手明目张胆地吸毒,酒保毫不避讳地贩毒,这秘色哪是酒吧,根本就是危害社会的毒窝嘛!
胸腔本就满溢的个人英雄主义浪潮,势头更猛地推涌热血直窜脑门,我仿佛已经看到本地各主流纸媒纷纷头版头条踊跃报道我的事迹,标题还得是《勇敢少女智斗毒贩,巧施妙计成功脱险。》
头脑发热,我顿时强大到无所惧怕,一声冷笑,凌烈眼神对阿凡狠狠道:
“你先说说,你去哪儿啦?”
阿凡一愣没反应过来,半响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向我示意,笑得状似纯良无害,“去给阿烈买药啊,他有习惯性头疼,每天都得吃药。”
“什么?”我大骇,像失聪一样无法相信他的话,不甘心地又厉声命令道,“你再说一遍!”
“买,药啊,”阿凡大概被我神经质的举动吓到了,说话都哆嗦起来,“阿,阿烈的头痛粉吃,吃完了,我,我去给他买。”
“你说这是头痛粉!这是头痛粉?它怎么能是头痛粉呢?”我一把抢下他手里的袋子,用因震惊而颤抖的手高举过顶,血脉喷张地怒吼。
阿凡反倒镇定了,极为不解地一摊手,反问道:“它一直都是头痛粉啊?它什么时候不是头痛粉啦?”
一来一往跟比赛说绕口令似的,我的头倒真有点阴阴发疼,女英雄的理想化作泡影,人都泄气三分。没好脸色地把口袋又塞回给他,我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挥手道:
“走吧,走吧,他等着你救命呢。”
“你饭卡拿到啦?”
阿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门心思妄想臆断,我这才想起正经事还没办,万般无奈下我转过身,没好气地说:“没有,一起去吧。”
警报解除,我跟在阿凡后头,别提有多不自在。
以为自己离见义勇为的巾帼英雄一步之遥,哪知其实是离报假案扰乱社会治安的苦逼倒霉蛋一步之遥。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现在只觉得天灵盖上方的神明举着个硕大无比的“二”字,冲我拽不兮兮笑得正欢。
阿凡大概察觉到我不太对劲,停下脚步,温暖笑着说:
“你不用怕,阿烈只是性子比较冷,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多接触。他人真挺好,对我们也特别关照。经常请乐队成员,还有我们这些同事吃饭。”
我也笑着点头敷衍。他性格到底是好是坏,我一点也不关心,早点拿到饭卡闪人最重要。
几分钟前被一出自己异想天开的热血戏码折腾地澎湃激昂,刚踏进休息室我便急速退潮,散尽昂扬斗志萎靡地站定墙角边。等阿烈又吞下两包阿凡递上的头痛粉,仰靠椅背坐着渐渐不再露出隐忍的不适神情,面部表情略微舒展放松,我依旧不敢贸贸然开口。
不知是我对做女英雄的理想太执着,还是入戏太深,怎么看阿烈吃药的模样都想往歪门邪道上靠。直到阿凡回头给我使眼色催我开口,我才畏畏缩缩地走到他面前,扯出费老劲的笑,冲他挥手,
“阿烈先生,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吴念陈。”
他假寐似的闭着双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看向我,用冷淡到极点的目光把我略作打量,不以为意地说:
“不记得。”
真是噎死人不偿命。我三分假笑僵在腮边收不回,还尴尬地嘴角直抽抽,多想把仍在半空中傻了吧唧挥来挥去的手抽回自己脸上。
一旁阿凡见状不对,打着哈哈解围:“她是梦梦的表姐。你前几天捡到的那张饭卡是她的,今天特意过来拿。”
“是啊,是啊。”我紧跟其后附和,两只食指停在胸前打转画框,比着饭卡的形状,逐字慢讲,“就是张这么大,正面印有一大学校门的白色硬卡片,你还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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