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病床一直空着,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姚粲再闲也不能时时相伴。我现在已经无聊到但凡病房门口有点响动,我就会在床上气若游丝地招呼,谁呀,进来坐坐呗。当然啦,通常都没人搭理我这跟招魂一样的声音。
此时此刻,房门口忽然响起咯吱的推门声,我躺在床上闭着眼习惯性地再次呼朋引伴。等过片刻毫无回音,大概是谁走错病房,我正想着又听到一阵细微地脚步声。猛地睁开眼,我保持卧姿向门口张望,奇了,没有人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安慰自己又闭上眼睛,刚阻断胡思乱想的念头,一个软绵绵,切诺诺,貌似孩童的声音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姐姐,你快死了吗?”
我靠,再打蔫不振听到这么阴测测的声音也得诈尸啊!我从床上弹起坐定,惊恐入眼是床尾一陌生小男孩,四五岁样子。他双手攀在床沿上,只露出小半个脑袋,一双大黑眸子直溜溜地盯着我。
不动声色地收回双腿,我像母鸡抱窝似的蜷好身子,谨慎开口:
“你是来收我的吗?”
“你真的要死了?”他不答反问。
我手指引领他望了望窗外日头正当好,提醒道:“现在可是大白天,不到你工作时间呢。”
他认真点头,“我是小孩子,不用工作。”
“地府人手不够吗,派你这种小鬼来收我?”我啧啧叹道。
“我不是鬼!”他一抻脖子站起来,小嘴撅得老高。
“那你也不能装鬼吓我!”
多唇红齿白,洋洋气气的一小男孩,咋不学好呢。
他眉眼微垂,委屈地说:“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你要死了,我害怕。”
“你能不能不提‘死’字,我好得很。”我扶额强调,冲他招手,“过来,过来,咱俩聊聊。”
他似乎尚存些许惧意,扭扭捏捏,一步三停总算蹭到我身边,见我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上来,犹豫了会儿,又退到旁边病床端正站好。
我也知道自己躺这几天全无形象可言,但不至于吓人吧。撸撸头发,我把嘴角扯出平易近人的弧度,
“小孩,你来医院干什么?怎么一个人啊?走丢了?”
他摆手,“走不丢,我经常来。今天是来看你的。”
“看我?”我手指杵到自己鼻尖,万分不解地问,“你认识我吗?我不认识你呀!”
他抿嘴一笑,腼腆道:“姐姐,你是不是我舅舅女朋友?”
“你舅舅又是谁?”我不会真把脑袋撞坏,听不懂人话了吧。
“我舅舅……”他偏头想了很久吊足我的胃口。我凑过身子想听个真切明白,他小脸一肃,认真非常地说,“我舅舅就是我舅舅啊。”
这大白话说得,我肩膀塌陷,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和一认错人的无知小屁孩胡搅蛮缠,不利于我修身养性。晾他在一边,我长顺几口气,再度平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合上眼,竭力让自个的声音充满不可抗力,
“出去!”
“舅舅,她好凶啊,她让我们出去。”
哭腔都打上了,温室的小花骨朵果然受不起打击,缺乏挫折教育。那谁谁谁的舅舅,赶紧领你家孩子走吧。
片刻,“嗯,我们走。”
对嘛!不对,这声音好熟悉,像股电流般从耳朵里钻进来激得我浑身一颤,跳坐起来,对着门口即将消失的一抹背影,怆然悲嚎:
“夏老师,你别走!”
虽然我得的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我好歹也是留院观察的病人。整个病房,我最大。我的病床我做主,只要本人乐意,我把它扛起来都成。
可这会儿,我怎么觉得它变成了刑台。别说躺,连坐都不敢坐,我像个犯了家规的小媳妇唯唯诺诺跪在床上,垂丧着头,根本不敢看坐在对面床上一大一小两男人。
自从上次和夏亦扬发生“很美的意外”之后,紧接着我又和公园里的小船发生了“最霉的意外”,我来不及再思忖“打滑事件”就住进了医院。
现在,他活生生地坐在我近前,我忍不住思绪回涌,全定格在我们四目相对,两唇相碰的那一瞬间。当时我光顾着震惊发傻来着,如今回想,竟觉得双颊发烫,心跳紊乱,晕乎乎的,我就更不敢再看他了。
“姐姐,我知道你一定很害怕。”安静出奇的病房里,小屁孩率先打破窘局开了口。
我心中一凛,眼珠乱窜审视自己,明明没有发抖,小屁孩怎么看出来的。
他晃动着悬在床边的两条小短腿,自言自语解释道:
“因为我见到我们幼儿园的张老师会害怕,你是我舅舅的学生,所以你现在一定也很害怕。”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我正犹豫该说点什么,他头一转,看向夏亦扬,“舅舅,她不是你女朋友,我们为什么要来看她?”
再怂也抵挡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忽略掉小屁孩前半句的童言无忌,我目光如炬寻向夏亦扬,也想知道后半句的答案。
他浅浅一笑,抚摸上小屁孩的头发,“顺路而已,你不是想来找爸爸。”
“对啊,我去看爸爸什么时候下班,让他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小屁孩蹦跶下床,欢畅小跑出了门。
“他爸爸该不会是严大夫吧?”目送小屁孩走远,我呢喃猜测。
“嗯,他叫严茂。”夏亦扬随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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