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她小小的失落,我诚恳地说:“阿姨如果喜欢吃,我可以……”
“哎呀,”她突然低呼一声打断我的话,我也一惊忙闭紧嘴又正襟危坐。她忙重展笑容安抚我,似为难似期待地说,
“阿姨跟你聊得太高兴,差点忘了晚上还有个老友聚会。你能陪阿姨去买买衣服,给阿姨当当参谋吗?”
她邀请的口吻像友人间的简单约会,我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笑着点头。完全无法将眼前和蔼的她与严济楚口中那个冷漠的夏亦扬母亲间画下等号。
人说世事无常,大概指的是老天爷那爱捉弄人的调皮性格。好比就在几天前我还幻想化身偶像剧里的女主演绎换衣秀迷倒男主的经典情节。而此刻我竟真置身奢侈的时装店内,被漂亮的导购小姐们左拥右簇,如伺候公主般一套又一套地换着价值不菲的高级成衣。
按理我心想事成该感天谢地,可偏偏老天爷的顽劣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刚进这店门,夏亦扬的母亲就颇为抱歉地告诉我,她坐了一上午的飞机实在累得没法试衣服,打算回去休息。热情的导购小姐们见金主要走,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灵感居然指着我说,你和夏夫人身高身材差不多,你帮忙试试吧。阿姨稍显出此法可行的表情,她们便迫不及待地把我推进了试衣间。
看得出夏亦扬母亲是个品位高端挑剔的人,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挑剔。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试过多少套衣服了,只是如同机器人般不断重复穿衣服和脱衣服两个循环指令。
试衣间里表情麻木,试衣间外精神抖擞。因为来回运衣服的导购小姐丝毫没有不耐的表情,坐在镜子前真皮大沙发上的阿姨更是兴致浓郁,我哪敢把每件均在五位数以上的昂贵试穿当成负担呢!
“嗯,不错,但好像颜色不太好,衬得皮肤发黑。”
“还行,不过袖口的设计太繁复,会显得手短。”
“可以,如果不是圆领的话,脸会相对更修长一些。”
“这套整体上没什么问题,只是穿起来缺少气质。”
“漂亮,细看却有些俗气,难登大雅之堂。”
……
每次从试衣间走出来,我都像迎接一场不容反驳甚至必须虚心笑纳的严肃审判。阿姨总是目光犀利地把我仔细打量好一番,才面带微笑地温柔PASS掉我试穿过的每一套衣服。我不想多心过于敏感,可一次次否定之后,我开始忧心疑惑她到底否定的是衣服呢,还是穿衣服的这个人。
“念陈啊,阿姨已经挑花眼了。”她笑着起身走到已经不太敢直视她眼睛的我面前,亲热询问道,“要不,你帮阿姨挑一件?”
“我,我……”
胆怯纠缠上言行,我再不会说话竭尽失语,双手紧握成拳克制住为遮掩心慌意乱而习惯乱扯衣角的冲动。这身衣服太贵了,贵得连一个折痕都天理不容。
“没关系。”她拉起我的胳膊,抬手指向另一边展示架上的一排排套装,“你去那边挑挑,这一季的春装款式都还不错。”
我想她大概读懂了我的心情,用得体婉约的提示化解我坐立不安的困顿处境。领下她的好意,我轻点头走向展示架。
一直不明白一件原始功能仅为遮羞避寒的衣服为什么会卖到五位数。面料一个零,剪裁一个零,奢华的吊牌一个零,导购小姐殷切周到的服务一个零,那站在我身后的夏亦扬母亲一定占去最重要的一个零。
我除了此刻面对春意扑面的各种绚烂色彩争奇斗艳快闪瞎了我俩瞪成大零蛋的眼睛外,的确看不出这群衣服比起一小时内我试过的所有衣服究竟不错在哪儿。
如芒刺背我硬装淡然,一件摸过一件,隔两件拿起来一件摸下巴深沉着脸端详片刻,接着再继续重复第一道工序。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即将走到展示架尽头的紧要时刻,一条水蓝色的简单裙装映入我的眼帘。没错,就是它了。
“阿姨,你看这件怎么样?”转身看向阿姨,我再不敢拿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只举起它小心地问。
也许太忐忑,我直视着她容不得自己漏掉一丝情绪,看到她的反应竟又不愿相信自己的双眼。她目光扫过我手里的一袭水蓝迅速移开,可眼底却落入一滴幽蓝染上郁郁之色,弹指间隐匿无踪。
“就这件了,帮我包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看向导购小姐,干脆吩咐。
“阿姨,您不试试吗?”我没头没脑怯怯急问道。
她回过头冲我怜爱一笑,肯定地说:“不试了,你选的我放心。”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只觉得阿姨在买下这条裙子后显得有些步履匆匆,面容疲倦。而她又盛情邀请我去她家坐坐,喝一杯家里阿姨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
我心生退意,顾不得礼貌婉言拒接,她没再说什么只坚持要送我回学校。回程的路上,我们又聊起家乡的事儿,她聊旧俗风情,我讲新城新景。阿姨时时欢笑连连,让我渐渐打消纠结的惶恐。
临别时她请我别告诉夏亦扬今天我们单独见面的事儿,非常坦诚地说担心以前母子间的一些误解会造成夏亦扬有顾虑。而正因为她没有对我避讳与儿子的紧张关系,我自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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