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几天,四个人再见面,气氛明显缓和很多。尽管这只是人人小心翼翼,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简单寒暄后,容丞借口做作业,一个人进了我爸的书房。我则在我爸的要求下,进厨房帮忙。
容蔚一看就常下厨,切菜炒菜动作娴熟,有条不紊。我插不上手,拿起个西红柿斜靠冰箱门,当围观闲人。
容蔚忙活着,不经意般柔声道:“满天,谢谢你那天送容丞去医院。”
听她的口气,容丞没把那天之后发生的事告诉她。正好,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不客气。你也清楚,我只是想早点走。”
她点点头,并没有因我的坦白而尴尬,声音轻柔依旧:“谢谢你今天肯回来吃饭。”
我揪住她的语病,笑着道:“按理说,这是我家,我回来是应该的。你这么说,好像有点喧宾夺主。”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慌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肯和我一起吃饭。”
她谦卑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像尖酸刻薄的后宫娘娘,故意欺负个可怜的小宫女。
“容蔚,说实话,你不用费力讨好我。不管今天我爸打算娶谁,我都会看不顺眼。不过,你的年纪也确实让我很不爽。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条件不差,为什么愿意嫁给我爸。”
她莞尔,认真地看向我,干脆道:“如果我说因为我爱他,你信吗?”
“不信。”我直起身子,与她面对面,“直说为了钱,更能说服我。”
她摇摇头,重新忙碌起来,自言自语般道:“从我和启明交往开始,大多数人对我的动机保持怀疑。那是他们不了解我和启明,所以我们不在意。我以为你不一样,就算不了解我,也应该了解你的父亲。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我究竟是不是为了钱,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走近容蔚,幽幽地说,“你知道吗?刚才进家门,我发现一件让我很窝火的事。客厅里那张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不见了,我猜是被我爸提前收了起来。那张照片挂在墙上十几年了,我习惯了它的存在。我习惯了这个家里有我,有我爸,还有照片里的我妈。你来了,这个家就变了,我会不习惯。”
容蔚拿菜刀的手一抖割破手指,血流如注。她镇定地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盯着混合鲜血的流水像发了呆。我从橱柜里拿出医药箱,找到创可贴递给她。她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说声谢谢接过去,一只手笨拙地撕扯包装。我默默地又拿过创可贴,除去包装揭开胶布,帮她包覆伤口。
“谢谢。”
“不客气。”
容蔚似乎忘记了刚刚并不愉快的交谈,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问启明,他也说不清楚。所以,随便做了几个拿手的菜。你先尝尝?”
“你看,我们父女俩彼此都不了解。你一定还问了不少关于我的其他事,我想,我爸的回答不外乎——忘了、不清楚、好像吧。”我拾起筷子,挑剔地望着她“随便”做的“几个”菜,“我到现在也想不通我爸为什么要和你结婚。那天我问他爱你吗,不敢听他回答,我就把电话挂了。我怕他的回答和你一样。我可以接受任何一种答案,除了,爱……好饿啊,可以开饭了吗?”我放下筷子,走出厨房。
我口重,无辣不欢。容蔚做的菜注重营养搭配,偏清淡,更适合我爸和容丞。演不出津津有味,我无聊地拨弄碗里的米粒,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算着时间。待够一小时,立马撤。
“不合胃口吗?”容蔚殷勤地替我盛了一碗汤,“白果炖乌骨鸡,补血养颜,女孩子喝很好。”
我爸和容丞同时注意到她手指上缠的创可贴,听见她说自己不小心后,又同时看向我。看我是几个意思?我视而不见,接过鸡汤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安安静静的一顿饭,偶尔我爸主动和姐弟俩说上几句话,也仅限于褒奖菜肴美味和让容丞别太拘束,像在自己家一样。比起早把“别闹情绪”抛到九霄云外的我,容丞确实收敛很多,对我爸礼貌有加,但更像陌生人间刻意保持安全距离的礼让。
看得出我爸想和容丞谈些男人间的话题,比如体育、军事、国际形势。试了几次不得其法,聊不过三五句,便无话可说。生意场上左右逢源的我爸,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交流。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已经忘记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何与女儿交流。
“满天,容丞。”吃到一半,我爸搁下碗筷,执起容蔚的手,郑重地对我们道,“我和小蔚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办婚礼。我打算带她到世界各地走走,顺便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说话间他们相视而笑,满脸幸福洋溢的我爸继续道,“我们想把时间定在暑假。到时候容丞搬进来,满天也回来,都是一家人,互相有个照应,我们比较放心。满天,你年长些,要照顾好容丞,有时间多帮他辅导辅导功课。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想为我爸起立鼓掌,赞他如意算盘打得好。他们在外面深化爱情就罢了,还搬出个格外动听的理由,非逼我们在家里增进亲情。我可以带容丞出去吃吃喝喝,也可以闲得发慌的时候,和他聊聊诗与远方。但是,住在一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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