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以为只能用‘少年老成’‘闷葫芦’形容他。”容蔚扬眉,似乎很好奇,像女生间聊八卦一样靠近我,“他怎么孩子气了,给我讲讲吧。”
我们的距离仿佛一下子被拉近,我点头道:“好啊。”
于是,在这个风轻云淡的夏日上午,我和容蔚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坐到了一起。我顺手帮她收拾东西,回忆起和容丞相处的点点滴滴,比如他不肯喊我老师,故意为难我;比如他写下心愿条,又不愿被人瞧见的小别扭;比如他不让我送他手机,说自己不是小白脸……容蔚听得一会儿连连发笑,一会儿惊讶地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会儿又望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感激与谢意。
谁能想到,有一天,容丞会变成我和容蔚走近彼此的桥梁,比她说一百句“谢谢”,我说一千句“对不起”,更有用,更能化解前尘种种。聊着聊着,我们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以前的争执对立,逐渐找到最舒适的相处方式。最后,也不知说到什么,我们笑作一团,同时跌进凌乱的床里。笑脸对笑脸,我们忽然间都明白了,从这一刻起我们才为对方敞开心扉,打心眼里开始接纳对方融入我们未来的生活。
想起第一次见面我拒绝和她握手的场景,今天我愿意主动,郑重向容蔚伸出右手:“很高兴可以和你成为一家人。”
她眼中带泪,盈盈笑着与我回握:“我也是。”
02
容丞和我爸进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我和容蔚握手言和、相视而笑的一幕。他们不用问,我们不必解释,所见即所得,一切如水到渠成般自然。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我撵我爸和容蔚去庆祝新婚,领着容丞继续做搬家任务。该带走的东西都搬进后备厢,我又拉着容丞回到楼顶小屋前,掏出手机帮他留影一张。他反应快,故意跟我作对似的回身避开,我只将将抓拍到个侧影。
举着手机,我就嚷嚷开:“害什么臊啊!赶紧的,站好,跟我喊,茄——子——”
他径自走过来,冷清地道:“我不喜欢照相。”
家快拆了,我还要求他像“到此一游”一样傻笑,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可总该要留点儿念想吧,灵机一动,我捅他的胳膊:“走,一楼的房子都空了,我陪你回去坐坐。”
他困惑地蹙眉:“怎么进去?”
“砸窗户翻进去啊!”我理所当然地说,也不给容丞考虑的时间,边拽他下楼,边接着引诱他,“反正人已经搬走啦,我们不算私闯民宅。只坐一会儿,就当是对过去最后的缅怀。”
十几分钟后,我和容丞靠墙席地坐在了旧家的客厅里。人去楼空,满地零碎,墙面上残留着家具摆放的痕迹,犹如刚刚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的战役。离开十几年,容丞想再找回儿时家的影子,恐怕不太可能。不过能让身心短暂驻足,也是种小小的安慰。
容丞显得很平静,眼睛定定地望着某处,而后抬手指去:“爸爸以前经常让我和姐姐站在那里量身高。”
普普通通的一面墙壁,没有如电影里演的那样,留下高高低低的划痕。也许是后来的住户重新粉刷过,被掩盖在了油漆下面。就好像我们的记忆,不断被刷新,被覆盖,经年累月之后,仅剩一些细枝末节,仍撑起了我们一整段长长的岁月。无需太多,已足够怀念很久。
他收回目光转看向我:“你常想起你妈妈吗?”
我老实地点点头:“有一阵子特别想,想得不敢回家。平时在学校还好,一到周末我宁可到处闲逛也不愿回家。也是在那个时候,小眼镜开始专程留下来陪我,带我去图书馆看书,辅导我功课。”现在忆起也曾经历过的单纯美好,我不禁莞尔,“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他陪我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还好我们没走到最坏的结果。”
容丞眼眸里划过一丝讶异:“你不怪他?”
“怪!刚得知他丢下我跑去参加高考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不过后来听说他考得一塌糊涂,我又觉得老天有眼,大快人心。”那时真的是爱恨分明。我双手抱膝,下巴抵着膝盖,悠长地叹了口气,“后来听说他出国了。最近我常想,现在这样多好,大家都还好好活着,没有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家庭悲剧。”偏头望着容丞,我坦诚地道,“我一想到如果我死了,剩我爸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浑身冒冷汗,后怕得很。你呢,还想见你妈妈吗?”
他眸光一冷,语气凉薄:“我没有妈妈。”
许是不愿让我瞧去他的动摇,容丞转头避开了我的视线,强调似的又道:“她有她自己的家,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当初没跟她走,就下定决心当从来没有过妈妈,我只有姐姐和爸爸。”
“行行行,当我没问。”
说着话,趁容丞不注意,我掏出手机抓拍下一张他靠墙而坐的侧脸。听见快门的咔嚓声,他猛转回来,我手疾眼快又抓拍到一张正脸照。他不乐意被偷拍,臭着张脸低沉道:“删掉!”
我才不管他那么多,拍拍屁股站起来:“这要一拆迁,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不想要,我帮你先存着。”我翻转手机,让他远远欣赏自己的照片,“看,拍得多好呀!一个带有忧郁气质的清俊少年,孤独地坐在荒废的旧房子里,多迷人,多文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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