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达秦风峡之际,已是次日巳时了。
我让车夫去寻个落脚的地方等我,然后独自前往峡谷中寻找鹤老口中的姑娘。进谷路上,偶遇了几名砍柴的壮汉,我充分发挥出平胸萝莉的优势,对着他们天真卖萌。不消片刻,所有消息便分毫不差地进了我耳里。
据闻,在峡谷的西南角,的确住着一名擅长用蛊的女人,不过不是姑娘,而是老妇。但那人脾气古怪,常年不出门,住的草庐里阴森恐怖,几乎无人敢靠近。
我大概记下了路线,随手扔了两锭黄金给几个壮汉分,然后不敢有所停歇,风尘仆仆地行往老妇所住的草庐。
这秦风峡内风景甚好,即便是这样的冬日,也仿如春季一般。四处浅草及膝,百花斑斓。一路走来,便是抱着焦躁之心,我也不免被这景致所迷,稍有放松。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我远远看见一座草庐。草庐处在绝壁之下,周遭笼罩着怪异的紫色烟雾,梁下结着硕大的蛛网,五彩的蜘蛛正吊在上面等待捕食。
我目睹了这个场景,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经过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我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伸手敲了敲。
“有没有人?”
无人作答。
我又接连敲了好几下。倏然,草庐的门大敞开,把我吓了一跳。我清了清嗓子,抻着脖子往里看。只见屋里光线昏暗,一口巨大的药炉此时正在诡异地冒着青烟。我拍拍胸口,大着胆子跨进一步,角落里突兀地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问:“你是何人?”
我不由得一僵,好半晌才回:“我乃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王上亲封小郡主,镇国将军的亲侄女,张嘴战八方,动手灭万军的苏大锤子斯基。”
那人愣了一下:“你是何人?”
“哦,我乃苏霸天。”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一名老妇从暗处走出,手里拿着一只盅,盅散发出绿油油的光,十分瘆人。我下意识地夹紧双腿,争取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
老妇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咯咯笑起来,问:“小娃儿,你找我作甚?”
既有求于人,我先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继而道:“听闻老人家可以救必死之人,这是真的吗?”
“必死之人?”她想了想,笑声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诡谲,“这世上何来必死之人?”
听她这样一讲,我心头一喜,情不自禁地上前半步道:“老人家,我的恩师被陈年旧疾缠身,御医诊视过后,都说他熬不过这个年,若您能救他,我苏愉悦愿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求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咯咯咯!”她笑了许久,然后特别严肃地问我,“你不是叫苏霸天吗?”
这不是重点好吗?!
我解释:“苏霸天是我的艺名,在外打架时用的。”
“哼!”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敛了嘴角弧度,如鬼魅般地往我跟前一靠。我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她把住了脉门。
我好心提醒:“那什么……不是我要治平胸。”
她睨我一眼。
“当然我也不治矮!”
她由蔑视转成瞪。我刚想说哪怕智障我也不治,但话还在喉咙里打转,她忽地松开我,后退数步:“将你要救之人的情况详细说来。”
这话题转得太快了吧!
我苦心搜罗了一番词汇,将慕渊的病情变化巨细无遗地告诉她。
听完以后,老妇摸着手里的盅,眯眼道:“据你所言,他这病邪早已于己化一,五脏六腑怕都已是枯竭,心脉受损,确实回天乏术。”
“但您一定有办法!”我讨好道。
她看了看我,点头:“的确还有办法。”
我险些给她跪下,立刻急急忙忙扑过去,拉住她的手,感情充沛且真诚地道:“但求您救他一命!”
片刻后,老妇问:“小娃儿,你当真愿意为了救此人不顾一切?”
“是!”
“那好。”话音刚落,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条白得几乎透明的长丝虫,那虫半身抬起,似在张望着我的方向。我本能地迅速弹开,老妇即道:“正好我这虫子需要一个宿主,如果你愿意当这宿主,我便将救他之法告诉你。”
我不禁皱眉:“这是什么?”
“噬思蛊。”她倒没有隐瞒。
我又问:“做了宿主会有什么后果?”
“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无思亦无心,永无恢复之期。”
她这么直接,也不怕我拒绝。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凝重迟疑,老妇转身打算走回黑暗里,正说着:“我让你考虑半……”
“不必,我答应你!”
有本书里曾讲过:“情之一字,可生死人、肉白骨。”在我十六岁这年,我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这段时日,我常常做着一个梦,梦见那座殷红的山谷以及漫山遍野纷飞的红枫。有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立在树下,回眸对我浅笑。只是那一眼,便断绝了我此生所有的退路。
我希望,慕渊他能好好活着。
我也希望,若有朝一日,他想起我,会觉得:啊,苏愉悦,那个我也曾喜欢过的小姑娘……这便足矣。
交易谈定,老妇捉住我的腕子,准备将噬思蛊种进我的身体。我哆嗦着不敢看,刚一别过头,草庐的大门“砰”的一声倒了下来,把我俩同时震了一震。
我呆滞地看着门口,月白色的衣袂翻飞出绝世的弧度,逆光之下慕渊的脸色如冰冻三尺,寒气森然。他朝我伸手,道:“阿悦,随本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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