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之骆亦航
时间过得快极了,一眨眼五年就过去了;它又好像走得慢极了,过了那么久,天空和云朵,阳光和树影,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出狱那天领了入狱前没收的随身物品,我独自离开了那座我生活了五年又三个月的地方时回头望了一眼,在外人看来那是一座牢笼,而对我而言,更像是一场修行。
那些年过得太匆忙,所有人和物都像坐在火车里看到的风景,匆匆而过,惊鸿一瞥,善恶都在一念之间,忘记要停下来想想对与错。
爱或者恨,放在刹那看是心上唯一重要的事,放在长而短的一生里来看,不过是一场经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师傅对我说过最多次的四句偈语。
许是我愚钝,有时候我能心平气和地与师傅提起过往种种,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将自己逼至死角,痛不欲生。
孤独、恐惧、压抑、被放弃、被抛弃……小时候我常常躲在小小的柜子里,一遍遍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我的亲妈妈是这样,我后来的养母也是这样。
我像一件没人要的垃圾,总是被踢来踢去。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养父母,才渐渐有了家的温暖——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他们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是我,我只是他们儿子的一个影子,像水里的倒影一样虚幻,随时碎裂成无数片。
没人能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就算是曾经与我血肉相融的昭昭你,也未曾真正明白过我的痛楚吧。
你拯救了我。你让我觉得温暖。你是我孤冷生命里唯一的光芒和温暖。你是我的太阳,我生命的全部。可是最终,像一个恶毒的魔咒,连你也不要我了。
心痛是什么感觉?
当你说“我们分手吧”时,我的真的感觉到像有千把刀在我的心上刮来划去。
痛。真痛。
我想硬起心肠,板住面孔,像之前被决定放弃的那刻一样平静,可是我一张嘴竟然没出息地哭了出来。我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捧到你面前——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求你不要不要我。
那一年的我太年轻了,世界在我眼里常常简单得只有1+1=2,想不到会有什么隐情,什么背后的故事,你要分手,就是你不要我了。
顾昭昭,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让你后悔,为你曾经放弃我而后悔。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甚至像个禽兽一样欺负了你——直到那时候,我都想问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和我分离,后悔抛弃我?
可是我不敢问,我怕答案和我心里想的不一样。
每次羞辱你,践踏你,看着你难受,所有的羞辱、践踏和难受都以倍数反馈到我的身上。
我爱你所以折磨你,我折磨你是因为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到心理变态。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是你先背弃了我们的爱情。
直到在网上看到那段视频,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夏其刚更下作,更不该被原谅。
我是爱你的,却用爱伤害你,和最丑陋的流氓一样的方式。
对不起。昭昭对不起。
对不起。昭昭我爱你。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在大学城找了个店面,筹备开一家书店。
后来听说你回来了,我突然就失态地打翻了水杯。
我知道你会来看我。你那么善良,对我的恶行统统既往不咎,还在法庭上为我哭成泪人。
我真的不配,我活该。
谢谢你带小年来看我,你一定看不出我平静的躯体里那颗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心。
小年和你长得很像,除了眼睛。他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希望他能比我们都幸福,和爱的人不离不弃、相守终身。
很久很久以来,我一直想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还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放下所有爱恨,回到原来我们曾畅想过的生活轨迹上?
可是看到你和小年,我就知道我不应该再打扰你。
我问你,陈梓郁对你好不好。
两次你都斩钉截铁地回答好,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思考。
我想,那大约是真的好吧。
以前我以为,爱一个人就要和她在一起,把她牢牢地守护起来,因为只有我才能给我爱的人最好的幸福;而现在我才明白,爱是仁慈,爱是豁达,爱是因为你的幸福而幸福。
昭昭,对你,我心里有满满的歉意,但如今更多的是满满的祝福。
祝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终究和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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