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决敲完门后,不过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十分沉淡的一声。
“进。”
推开门的那一刻,书房里的那种旧气味扑鼻而来。一下子,就让明决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季初解除婚约。”
明长庭转过身来,看向明决问:“是不是季初?”
他已经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了。
二十代的明决沉默、寡言,却不迷惘。
他微垂着眼,看着书桌上的台灯,平静地开口:“不是因为她,是我自己想解除婚约。”
“肯定是因为她和那个画家的事情,”明长庭把电话听筒拿了起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季在山。”
明决面无波澜地看着明长庭气急地转动拨号盘。
明长庭低着头,电话拨到一半时,耳边忽然传来了明决冷静平淡的声音。
“您可不可以,不要再强迫别人了?”
明长庭的手指定在了拨号盘上。
须臾,他把电话听筒放下,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明决问:“你说什么?”
明决与面色严苛的明长庭四目相对了片刻,沉静地开口:“季初不是您的孩子,您也要逼她嫁给我吗?”
明长庭微微皱起了眉,沉声道:“她是最合适……”
“她不喜欢我。”明决打断了他。
明长庭立即摆手:“不可能!”
“我也不喜欢她。”明决跟着说。
明长庭静了下来,缄默地凝视着明决。
一段无声的静寂过去,他十分生疏地,用父亲的口吻,语气不那么重地对明决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是吗?”明决轻轻反问他。
“那为什么,”他直视着明长庭出声,“这么多年,我母亲都得不到你的一点爱呢?”
明长庭脸上明显浮起了不悦。
明决注目着明长庭那从来不会被感情左右的面容,忽然开口道:“父亲,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您。”
明长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您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吗?”
明长庭的脸就像佣人房里的那面熨衣板,永远平整得让人找不到一丝褶皱。
“我知道,”明决嘴角泛开一点笑意,“您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您只爱自己。”
“明决!”
明长庭威严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太过逾矩了,居然敢对父亲出言不逊。”
明决闭上嘴,默不作声地盯着明长庭看。
他的眼神令明长庭感到十分陌生,也令他恼火。
他把手指向明决:“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娶不娶季初?”
明决直站着回答:“不娶。”
“可以,”明长庭点着头说,“你不娶她可以,从明氏公馆滚出去,永永远远地滚出去!”
沉默不语了一阵后,明决忽然笑了。
明长庭从来没有见明决这样笑过。
“谢谢明先生,”他会心笑道,“我终于可以,不再做那个您幻想中,唯命是从的儿子了。”
说完,他向明长庭微微鞠躬,从书房里出去,离开了这个家。
门推开后,明长庭坐在书桌后面,面无表情地看向明决。
明长庭是明氏公馆里永远不会老的人。
他脸上有着明决最为熟识的自高:“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明决走到书桌前,站定后,对他说:“我是来接明知走的。”
明长庭不以为意地侧了侧脸。
“如果没什么事,”明决收回视线,“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出去时,明长庭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只要你肯认错,我允许你回到这个家。”
闻言,明决抬起的步伐重新落下。
片刻过去,他转过身去面向明长庭。
“过了这么多年,”明决对他笑了笑,“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过。”
明长庭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明决安静地与他对视了一阵,对他开口道:“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抬脚刚要走,明长庭蓦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用力拍桌道:“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目无尊长,自轻自贱。”
明决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他数落自己。
“为了一份报社的破工作把自己熬成这副样子,现在居然还跟那个不检点的画家住在了一起!”
明长庭气恼至极地指着他说:“明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相比明长庭,明决看起来显得十分平静。
他转向明长庭,看了他两秒钟,随后开口:“有两件事情我想跟您说一下。”
“首先,”他心平气和地对明长庭讲,“跟我住在一起的不是您口中那个所谓的‘不检点的画家’。他有名字,叫做施世朗,是最优秀的艺术家,也是我的爱人。”
“其次,”他停顿少时,继续说,“我记得大概是十年前,您就已经登报公告与我脱离了父子关系。”
“所以,”他抿了抿唇讲,“我在外面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明家,以及您的名誉。”
明长庭冷眼看了他顷刻,沉沉出声道:“明决,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明决想,这场对话到此为止了。
他向明长庭微微点头:“我先走了,您珍重。”
随后,他掉转身,朝书房门走去。
从书房里出来,明决走出几步,听见里面传来了瓷具摔碎的声音。
“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明长庭在里面咆哮如雷,“不中用,全都不中用!”
明决用手抻了抻衣襟,随后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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