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蔽月侧头看他，似是格外有同感：“人走茶凉，是这样吗？”
“悲哀啊，做好人没好下场。”程回雪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缥缈真君守护三界安宁一千年，可人们连他的名字都鲜少提起，更别提挂念，更别提上柱香了。他一手创造的飘渺谷又是这般穷苦惨状，他泉下有知，不晓得后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程回雪哀叹道：“若放着众生不管的话，他顺利渡劫，便可羽化登仙了。”
严蔽月眸光轻闪：“若前辈你是缥缈真君，你会如何抉择？”
“我……”程回雪托腮想了想，无奈叹气道，“我会和缥缈真君一样吧？哎，谁叫我心软来着？眼睁睁看着三界众生死的死伤的伤，我难以袖手旁观。就算不为旁人，为自己所珍重之人，也必须身先士卒，拿命去守护。严公子认为呢？”
严蔽月没有立即回答，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过后，他喃喃说道：“明明想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坏人，可每到最后，总是会流出一份不忍之心。”
程回雪心头一紧，露出欣然的微笑：“因为你是好人。”
“是么？”严蔽月觉得有些讽刺，他自嘲的笑了笑。目光炯炯的望着一线天，眉间染上一道忧色，“魔尊身负混沌之力，太极封印已有千年，缥缈真君的魂魄终有一日会消散。”
“魔族余孽在群仙试炼中大动干戈，或许就是一种预警？”程回雪道。
严蔽月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清风舒朗，夕阳日落，将山与海染的一片火红，壮观而瑰丽。
“严公子。”程回雪突然叫道。
严蔽月回头看他，眸色清和。
“你……”程回雪有些紧张的抱住腿，“了解混沌吗？”
严蔽月道：“混沌乃无极，相传在昔有盘古，劈开混沌造区宇。魔尊身负的混沌之威，应当是世界最原始，最神秘，最无法解释的力量。”
“那你觉得……混沌是善是恶？”程回雪没多想，遵照心里就问了出来，问完就后悔了，要知道这两个字在三界就是忌讳，正道不容，邪道疯抢，混沌无论落在谁身上都是种灾难，生来为恶，无穷祸患。
“力量怎会有善恶之分？”严蔽月忽然道，语气看似随和，目光却极为坚定。
程回雪看着他，有些晕。
“重点不是使用力量的人吗？”严蔽月活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程回雪，别过脸去望着漫天彩霞，一边说道，“若混沌不在魔尊身上，而是由缥缈真君继承，前辈认为，那还会是恶吗？”
程回雪无言以对，一颗心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真不愧是主角，善恶分明！
程回雪再问：“若混沌由你身边亲友继承，你会怎么办？”
严蔽月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不怎么办。”
“啊？”
严蔽月目光黯淡了几分：“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程回雪茫然道：“有吗？”
严蔽月：“继承了混沌，不由分说被扣上“恶”的帽子，甩都甩不掉，背负着正道之人的骂名，还要四处躲避魔道的追杀，没人理解，没人信任，孤单一人行走在天地，为三界所不容。”
程回雪低下头，隐在袖袍中的手不由攥紧，心口闷得慌，还微微发涩，险些憋出眼泪来。
所谓知音，就是这样吧？所谓理解，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早在穿书的那一刻，他便是局中人，彻彻底底的和他们密不可分，他身负混沌，不知是正是邪，被三界厌弃，被天道不容。
孤独什么的，最可怕了。
在所有人都抛弃自己，厌弃自己之时，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理解你，支持你，包容你，爱护你——那么这个人，就是唯一，就是全世界！
“前辈也喜欢盘膝而坐？”
严蔽月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程回雪的沉思。
“什么？”程回雪下意识抬起右腿，屈膝贴近胸口，左腿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不动。
严蔽月看在眼里，眸色更为肃穆：“程回雪在紧张或激动的时候，坐姿就会变成这样，和前辈如出一辙。”
“啊？”程回雪目瞪口呆，“有吗？”
严蔽月看着程回雪无处安放的双手，十分冷静的说道：“双手还无意识的乱摸，和前辈一样。”
程回雪：“……”
严蔽月几步走到程回雪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好一番手足无措的老头：“前辈，你……”
“二公子！我师兄回来啦！”
程回雪浑身一颤，猛地看向哼哧哼哧跑来的屈小胖。
严蔽月神色一凝：“你说什么？”
屈小胖气喘吁吁，小肉手指着后山远处说：“我刚从山上下来，看见我师兄了！”
程回雪几乎是跳起来的：“怎么可能？你哪个师兄？”
“我大师兄程回雪呀。”屈小胖眨巴眨巴眼，“你们不是特意来找他的嘛？我刚才在山上看见他了。”
卧槽！假的，绝对是假的！谁特喵敢冒充我？？？
程回雪直接炸锅，扭头一瞧，严蔽月已经几个起落，朝后山的方向飞蹿出百丈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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