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六大侍者依然沉默,就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楚峰翠冷,吴波烟远,吹袂万里西风。关河迥隔新愁外,遥怜倦客音尘,未见征鸿。雨帽风巾归梦杳,想吟思、吹入飞蓬。料恨满、幽苑离宫。正愁黯文通……”晓衣轻轻地低唱。
三止紧紧抱着她,听着她唱歌。
听她唱完,他低低地吟道:“秋浓。新霜初试,重阳催近,醉红偷染江枫。瘦筇相伴,旧游回首,吹帽知与谁同?”
“原来……那个人是你……”晓衣迷蒙地抬起头来,“是你……”
“是我,不认得我?”三止问,有惨然的神色。
晓衣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惨然地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每天都弹琴。”
“我知道,我每天都听。”三止低声回答。
过了一会儿,晓衣又说:“好听吗?”
“不好听……有人会每天都听吗?”三止说,“弹琴的人……好温柔……”他把晓衣搂紧了一些,“我一直觉得,弹琴的人会是一个好妻子,听琴的时候,堡里才像一个家。”
“如果我嫁了人,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晓衣细细地说。
当然……如果今生你还有机会嫁人,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三止呆呆地望着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眼眶很热。
晓衣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三止。
四目相交。
三止口齿启动,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晓衣眼里的光彩亮了一下,随即黯淡。
那时候,谁也没有说什么。
“嗒”的一声,很清晰,是水珠,掉落在衣裳上的声音。
一片寂静。
突然。
“嫁给我好吗?”三止喑哑地说。
晓衣睁大了一下眼睛,她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
“嫁给我好吗?”三止握住她手的手握得太紧,让全身麻木的她都感觉到了。
“我……很快就要死了。”晓衣低声说。
三止笑,笑得凄然,“这世上又有谁是可以不死的?”
晓衣看了他一阵,口齿动了一下,她在说:“下辈子……”
“我没有耐心等那么久,现在好不好?”三止五指与她交握,她的手指冰凉。
嫁给……你吗?晓衣被迫侧过头看三止的眼睛,今生没有想过嫁人,是你撩拨我……是你逼我……去幻想那些……假的将来……“我……”
“你每天都弹琴,我每天……都听你的琴。”三止笑了一下,笑得不技巧,却成了一张怪脸。
别——这样笑。晓衣慢慢抬起手,要去触摸三止的脸,没有触到,就落了下来。三止握住她的手,让她接触到自己的脸,低下头来,他把额头抵在晓衣的手背上不动。
三止额头的温暖。晓衣的手微微一颤,他……
他没再动。
她这一辈子怜悯过很多人,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怜惜了这一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她低声问。
“三止。”三止抬头回答。
“三止……是灵池里的哪一个?”晓衣的眼睛分外清澈,这一刹那如水清凌。
三止知道她是回光反照,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笑不出来,“住在栀子花旁边的那个。”栀子花?灵池里面——有栀子花吗?太远了,从文华楼的走廊,是看不到树丛里的小花的……她微笑了一下,笑得淡,“是你——
三止明知她不认得,因为……他的房子和其他六止的房子连在一起,她不可能分辨出来,她说谎。
“下辈子……再嫁给你好吗?”晓衣的微笑焕发着温柔的光晕,人家说,女人如花,晓衣这一笑如花,大概是她这一辈子笑过的最美的一次,“做你自己,别为天机堡,别学我……”
“不好。”三止沙哑地想要打断她的话。
“……别让我下一辈子……还是不认得你……”晓衣的声音在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哽咽,她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三止抬起头来,她缓缓阖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无声无息,也没有颜色。
三止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把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没动。
“莫问卜,人生吉凶皆自速。伏羲文王若无死,今人不为古人哭。”
史言笑的牌子,还在他袖里,那四句话,像死后的自嘲,也像生人的无奈。
你是文华搂的哪一个?我居然连问出口的机会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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