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女儿就要走了，这个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滕樱桃看着这空空荡荡的房子，又远离了村庄，每每天黑了，就只有自己在家，孤伶伶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李来青倒是来过几次，都被骂跑了。
丈夫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是一个还是两个都不重要。关键是儿女都大了，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女儿在打工挣钱，不要她负担家里的费用，起码她能养活自己了。
李来青倒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对自己算是言听计从，也从来不会做什么勉强的事，保持着一份尊重。这样的感情，滕樱桃从来没有感受过，和丈夫从恋爱到结婚生子，从来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以前她总是认为生活太艰难了，身心俱疲，哪有心情搞什么温馨。现在生活总算是好了一些了，林小林不仅不要负担学费，她还能挣钱，有时给家里买些东西。这一反一覆，着实让这个家在经济上立刻宽裕了许多。
滕樱桃心想，如果这个时候去找李来青，要和他一起外出打工，那李来青一定是会欣喜若狂的，想像着那张憨厚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滕樱桃顿时百感交集。
林小林的房间里发出模糊的说话声，滕樱桃知道女儿又说梦话了。以前，女儿每次受了惊吓，或是挨了骂，每当情绪不好的时候，她晚上就会说梦话。
滕樱桃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好好的，只是晚上问她是不是到河对面找姓王的那小子去了，只这一句话惹恼了她吧。此时，滕樱桃觉得这句话真的不应该问，明明姓王的那小子出国去了，就打算他回来，也未必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具体情况滕樱桃也搞不清楚，女儿也不说。
从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大概那句问她的话刺痛到她了。以至于女儿竟然也对自己出言不逊，闹得彼此都不开心。
到底要不要和李来青一道出去打工，这个问题开始在滕樱桃的心里反复纠结。最终她用儿女大了，不用管了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她想趁天黑和李来青就跑了吧，省得天亮了给别人看到不好。
女儿也不用说的，天亮了她自己会走的。
收拾东西没用多久就好了，滕樱桃觉得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出门该带的东西都摆放在不同的地方，收拾起来很快，把它们收拢在一起就行了。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两个包裹就装下了。
滕樱桃将包裹放在大门边，又悄悄地来到女儿的房门前，她轻轻地推了推房门，侧过身子透过门缝看着女儿。女儿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月光下，林小林脸色苍白，因为有些距离，滕樱桃看得不是很清楚，女儿像是在梦里哭了。
滕樱桃站在门边，既想跨进门去，又怕惊到了女儿。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她的心渐渐地在收缩。若是自己这么一走，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家里的四个人天各一方，甚至彼此都联系不到，起码自己是不会用手机的，就算用手机也不会告诉家里人号码。
滕樱桃将女儿的房门掩上，站在门边左思右想，又拿不定主意了。她想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个多余的人一样。丈夫从来对自己都是不闻不问，令人心寒不已，滕樱桃曾动过离婚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离了婚自己哪儿都回不去，包括自己的娘家。再说自己也舍不得儿女，索性就这么得过且过罢了。活了这么多年，女儿都二十岁出头了，也该轮到自己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了。此前的日子，都是为了丈夫和儿女活的。
可是，自己真的走了，逢年过节还回家来吗？以前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女儿和儿子随时都可以回家来，因为妈妈总是在家里。
时间在滴滴答答地过去，滕樱桃拿定主意，从今往后要为自己活一回。她毅然决然走向大门，拎起两个包裹。
“妈妈……”
身后传来了女儿的声音，不知是她在呼喊还是在说梦话。
滕樱桃手里的包裹掉落在地上，她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骨，浑身忽地瘫软，倒在了包裹之上。
第二天早上，她为女儿端上了一碗荷包蛋面条。
在这个深秋的日子里，鸟儿在林间的鸣叫抑扬顿挫，野夫的诗正应了季节：秋已秋的很深了/而收获却未开始/像镰刀等待禾谷一样/挂墙上也作金石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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