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陈屿河，不知该开口安慰还是开脱自己的责任，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剩一声叹息。
“老驴......老驴......最后......说......说什么......了吗......”陈屿河泣不成声。
“没......当时就说不出话了......”小黑低下头，面色也凝重起来。
“然后呢......”陈屿河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压住哭声问道。
“警察来了就赶紧叫了救护车。当时我真的吓傻了，第二天想去医院看你......结果看到有警察，就帮你叫了律师......谁知道，还是......”小黑声音渐低。
“胡子呢......”
“无期......还有他几个小弟也都判了......飞机因为没怎么动手，再加上未成年，没什么事儿......之后，我也没再联系......”
“老驴怎么......怎么会和胡子打起来......？”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老驴去找胡子给你报仇......”
听到小黑的话，陈屿河如鲠在喉，将头埋在双手之间，肩膀剧烈抽搐着，脊背不停起伏，不时发出几声实在压抑不住地哭声。小黑无法直视这样的陈屿河，将头转向窗外。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小黑有些无奈，亦或是烦躁，于是低声安慰道：“别这样，老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陈屿河仿佛听不见小黑的声音，口中喃喃起老驴的名字。
“老驴已经不再了，咱们谁也没有办法......毕竟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陈屿河抬起头止住眼泪，深呼吸几下，望向小黑道：“如果当年......”
“当年......当年谁也没有想到会成这样......”小黑打断陈屿河，吞吞吐吐道。
“你没想到吗？”陈屿河问道。
小黑被陈屿河问地一愣，面色大惊，支支吾吾道：“我怎么......怎么......能想到会城这样......又......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了！我不也努力补救了吗？”小黑情绪激动起来，音调渐高，“当时是老驴和飞机自己要去给你报仇的！我又拦不住他们！”
“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陈屿河难以置信地望着小黑。
“陈屿河！”小黑重重拍了下桌子，引起吧台的服务生皆侧目，“我招惹邢超？我又没有动手打他！还不是你们自己搞的！请你们住酒店，给你掏住院费、请律师，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陈屿河默不作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今儿就是来找我算账的吧？行行行，就当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把我当朋友，来跟我叙旧来了......你现在算，你现在把账算清，我给你一把结了，以后咱俩就当不认识！”小黑振振有词地从书包中掏出纸和笔，重重摔在桌子上。
这个场景小黑在这两三年中预想过太多遍。他不想见到陈屿河，更不想和曾经那些事情还有所联系，不然也不会主动跟父母提出要出国留学，只是没有想到陈屿河会比他预计中早出来4个月，按照他的计算，陈屿河12月份出狱之时，自己已经在国外开始了新生活。
“算什么？”陈屿河低下头，咬牙切齿道：“算老驴的命吗？”
“老驴又不是我杀的，你跟我算什么？好！就算你这些年坐牢的精神损失费，是吧？”小黑说着，从书包中掏出十万块现金，扔在陈屿河身边，“这些够了吧？”
陈屿河觉得这一切迷幻的近乎荒唐，他理不清这个中的因果，更不明白小黑突然的怒火，胸腔仿佛有一大团棉花堵着，让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于是起身向咖啡厅外走去。
回到家中，胸中的棉花依然未散去，陈屿河直直倒在床上，床单顿时灰尘四起，将陈屿河至于一片迷雾之中。
陈屿河想要大喊，可那团棉花紧紧堵着，他发不出一声，只能大张着嘴喘着气，胸腔的剧烈起伏在蓝色床单的映衬下，像一条快窒息的鱼。体内的水分被夏日的热气不断蒸发，陈屿河口干舌燥，瞪着天花板，胸腔中的棉花似无限膨胀，不多时，便塞满脑子——父亲和爷爷的相继离世，老驴的死，小黑说的那番话。从他入狱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驶去。
黄昏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陈屿河所有思绪打地更乱。陈屿河拖着灌铅般的身体去开了门，门口是位戴着眼镜的陌生青年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面带微笑。
“您就是陈屿河先生吧？”年轻男人问道。
陈屿河用手撑着门框，疑惑地点点头。
“是方先生让我来的。”
“小黑？”陈屿河反问。
年轻男人点点头，说：“方先生有东西让我转交给您，请您务必打开看看。”说着，将一个皮包交到陈屿河手中。
陈屿河听到是小黑的东西，整个人莫名焦躁起来，说道：“你拿走。”
年轻男人苦笑一下，转身离开。陈屿河欲追上去，刚伸手，身子便不听使唤般打了个趔趄，站稳后再看，年轻男人早已消失在楼梯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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