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仆役传报,严仲子暗自心惊:郑会这么晚还来我处,一定是有要事相商了。到底什么事这样着急?
多想也是无用,他一边命仆役请郑会进来,一边赶紧穿好绵袍。
他才把屋内的炭盆拨得旺一些,郑会已经带着一团寒气快步进屋。
坐在炭盆边,郑会将两手靠在炭火边烘烤着,身体不住打颤。
严仲子很是钦佩他在宫中的机智进言,此时看他满怀心事,就忍不住问:“兄弟你与国君议事如何?”
郑会默然不语许久,再叹气说:“无用。”
严仲子慨叹一声,颓然坐在一边。
想着自己的良言只是换来国君的奖赏、恩宠,但并未得到完整实施,严仲子心中生出对混乱战国状态的厌恶,恨不得立即找个借口死掉,从而尽快返回21世纪。
这样想着,虽然处于室内,严仲子觉得身上也是寒凉。他不禁凑近炭盆,也沉默着烘烤两手。
郑会看着他的手,笑了起来:“严兄的两手似乎皆是鲜血。”
严仲子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手。果然,在炭火光亮的照耀下,他的手被映得通红。
苦笑一下,他摇摇头说:“像有何用?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郑会端正坐姿,俯身向严仲子行了拜礼;严仲子很是诧异,看着他。
“严兄,机会来了!”郑会低声说。
严仲子顿时觉得热血在身上翻滚,身前的炭盆似乎被置于胸中,熊熊燃烧着。
“有机会动手吗?”严仲子低声咬牙启齿地问。
“明日国君当朝议事,严兄依旧慷慨,那人必上前呵斥。到时,你猛然拔剑,我掩护在后,他必是血溅当场!”郑会义愤填膺地说。
严仲子眼中湿润,一腔激愤终于即将抒发。
两人仔细地反复确认于韩傀不备时,猛然出手刺杀的计划。直到雄鸡高唱,郑会才与激昂义愤的严仲子道别,走出院门。
车夫再迎上前来:“大夫,我们再去找谁‘玩耍’?”
郑会没有理会车夫的调侃,只是默默地摇摇头,进了车厢。
“回府!”他隔着绵车帘大声说。
车夫答应一声之后,马鞭的脆响和马蹄的“嘚嘚”声,再响起于凌晨前最是暗黑的城内街巷中。
车厢内的小暖炉,散发着寒天冻地之间的难得温暖,郑会双手拢着它,尽可能多吸收一些。
他低头看见口中呼出的滚滚呵气,像是一道道火焰,只不过这火焰的颜色是白色的罢了。
对着这白色火焰,他的心中起伏不定。
十几年前,他孤身飘零到处于大河南岸的魏国都城大梁。因为生活无着,只得尽力巴结可以搭讪的所有人。
逐渐得到贵人赏识,他凭借着独到的见解和为人处世的豪爽,跻身于名士之列,并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春花再灿烂,也必将毁于夏日的暴雨中;蝉欲要爬到树上高鸣,也许才从蛰伏了数年的地下土洞中钻出来,就被人踩死或者捡走烹炸享用了。
郑会的人生闯荡之路,也自然不会顺风顺水。
韩赵魏三国定下攻秦之策,郑会知晓后,担心此次虽然获胜,但必会遭到秦国更为凶狠的报复。
因此他四处游走劝说,想要阻止这场或许得胜但暗伏危机的战争。
这消息终于传到魏国国君的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年轻激进的郑会,此时只想高呼自己的观点,并不在意其中暗含的凶险。
接连被告诫、被警示、被训斥、被威胁之后,春花终于遭到了夏日的风雨雷电而凋零,郑会也遭遇了猛烈打击。
幸好有旧日结交下的大梁城驿长阳刚的密报,郑会辛苦积攒的家资被没。人,孤身来到大梁,倒也还是孤身一人安全地逃出了大梁城。
大河涛涛,鸥鹭忘机。郑会俯仰天地万物,心生对世间的无奈感慨,想要避世隐居。
但想着满腹学识和二十几岁的大好年华,他怎能甘心?!
回望冷漠的大梁城,他心中暗下决心:如果可以,希望能够以大河水冲垮这座无情的城,洗涤这座城里的狂妄无知、虚伪狡诈、贪酷残暴、冷漠无情。
举目四望,向北去往赵国,向东去往齐国,不仅道路漫长,更还盘查森严。只有南面的韩国距离较近,而且国君似乎也欲有所作为。
此身生来,就应该受到赏识的人看重。只有如此,彼此才能相知相容,才能相互尊重,共创大业。
决心已下,郑会在阳刚等人的帮助下,顺利地逃出魏国边境,来到了韩国。
在韩国,郑会忍下重新开创功业的伤慨,再逐步得到了广泛的喜爱和看重。
但这样的狂纵地饮酒嬉笑、强作欢颜的虚与委蛇,不是他最终的人生目标。
他要寻找一切机会,使自己更加荣耀,使报复魏国的大计可以实施。
机会终于到来。
韩国国君的确有一番作为,但对于宠臣严仲子和相国韩傀之间的争斗,却把控、调节不利。
国君或许是想搞平衡的帝王术,但他又没有那份沉厚的胸襟和胆识,终于造成严仲子和韩傀之间水火不能相容。
郑会藉此,展开他的筹谋。
此时想起持续、连番地运作,郑会不禁暗自得意他雄才伟略的大计,即将成功在望了。
寒风透过绵车帘钻进车厢内,郑会却觉得心中有火,身上燥热。他暗自得意地微笑着,眼前已经浮现出即将展开的如意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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