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谷府尹如何养得这些兵马?”闻羽心下稍稍安稳,生起好奇之心。
“国公爷不必有此怀疑,我主政临徐以来,一不贪墨,二不掳掠,倒是有个金主帮衬着供养兵马。”
谷中快人快语,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数日前叛军临近,我更是找那金主要来钱粮,加紧添补了两千精壮军士,那秦定江即便仗着人多过得此处,也定是要雁过留毛,扒下那老贼一身皮去!”
“谷府尹可告知闻某金主是谁,闻某也好代朝廷当面致谢!”闻羽好奇之心更盛。
“不急,不急,国公爷此来临徐督战,军事要紧。至于金主,若是有缘,你们早晚都会见到。”谷中此刻却依旧藏着话头。
“闻某此次受皇命来此督战,既然到了前线,还请谷府尹今后以军职称呼。”闻羽说罢郑重拱手。
“是了!我到底是个粗人,哈哈哈……”
谷中说完单膝跪下拱手报号,“临徐府尹谷中参见江北将军,城中五千将士已清点完毕,还请颁布军令!”
未时三刻,天边流火。
秦定江悠然踱步,出了中军大帐,放眼四下望去,军营、山峦、大河以及远处的城池,一切都在斜阳火霞的影印下显得空旷缥缈。
整整二十年了,自己终于又有了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的感觉,却哪里是蜗居东都蹉跎于锦衣玉食、丝竹管弦可比的?
“兵者,动则生,止则亡。”这是秦家宗经《奇遁》开篇之言,如今细细品味,到底是祖宗传下的至理名言。
明日大军过了这区区几千守军的临徐,便是一路平原,再破河阳之后,三日之内可到吴关城下。
下吴关便是中都。
帝京中都,九州的龙心凤眼,天下归心的皇权重地。
当年自己随天道军只在城中待了一夜,连皇宫有几个大门都没搞清楚,就被李天道一纸令下,编排到了青徐边地。
只要双脚踏上对面江北的土地,就已然破了都护非宣调不得离开边地的禁令,自己与那李家王朝也便决裂开了。
秦定江带兵直行到此,方才意识到秦平山虽然兵多马壮,却要一路斩关夺隘,频频应付禁军大营和各州集结的募兵,最快也须月余才能过常山关,而自己预期的征程却要快上许多,若是先行攻下中都,岂不是就能坐上龙椅?
正得意之时,秦定江遥见临徐的城墙上人头攒动,兵士在原本赤红色的幡旗之上,又挂起一排一丈见方的正黄色帅旗,上面隶字大书“闻”姓,不禁心中耸动。
按大平军制,只有大都护出征之时才可用这等仪仗,想来闻羽已被李求真封命要职,赶到前线督战,却不知他调来多少人马,后续又有多少援军,这下却是马虎不得了。
秦定江回到大帐,心下不禁恼恨。自点兵起行之日,麾下将官大多拖家带口,逡巡慢进,调令行军全不在行,金银细软、古董玉器却都打包带着,更有甚者包着成班的伶人歌妓,到底耽误了大好时机,否则按着当年青龙军的作风,岂等闻羽到此,大军早已一举拿下河阳了。
临徐城中,闻羽和谷中带着城中百夫长以上的将校正在研断拒敌之策。
谷中性情直爽,虽是议事的集会,倒是命人备足了酒水,几十人边饮边谈,场面甚是热闹。
城外大敌压境,众人此刻推杯劝盏,坦然自若。
十则攻,五则围,这是自古兵家颠扑不破的常理,只要叛军缁备一到,即刻就会强攻。
“此时临徐的情境,倒是让闻某想到当年一场战事。”闻羽虽为圣上钦命的主将,为人却不端一点架子,小半日来与众人都已熟络,谈论军情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像是在讲故事,讲话极是受听。
“将军,我等愿闻其详。”谷中喝得满脸通红,自己虽是江湖中人,却从未经历过行军打仗之事,此前一番议论,他已察觉出,面前这个新晋的驸马国公并非民间传闻那般纨绔轻浮、弥乱不堪,相反为人谦恭有礼,对于军事策略更是颇有主见。
“当年天道军出汉州,入江北,攻占常山关之后,关内只五万人马,对面却是前朝三十万京畿禁军,虽人数不及现今尴尬,倒也是临危倒悬的局面。”闻羽徐徐道。
“那当年天道军是如何反败为胜的?”谷中一听有希望,酒醒了一半,急着追问。
“一来恰有死士为报恩信,潜入敌营刺杀主将。二来城中将领不畏强敌、孤注一掷,领兵杀出。三来施以围魏救赵之计,调来了北狄的骑兵。如今看来,当时想要取胜,三者却是缺一不可。”闻羽沉吟。
“将军,这便罢了。我等如今至多占着中间一条,若是必要,我今晚便带弟兄们杀过去便了。”谷中听罢,难免有些失望。
他此刻感怀人生两端,前半生呼啸江湖,名为行侠仗义,实则全为自己痛快而活,后半生却机缘巧合成为主政一方的父母官,心里念的虽不说是社稷天下,却都是阖城百姓的喜怒冷暖,自那时起方才发觉为别人而活,即便艰辛,却有滋味。
如今贼势汹涌,即便保不全城池,马革裹尸,埋骨城下,到底算是对人对己都有个交待。
“谷府尹,”闻羽在众人面前便改以官位称呼,“闻某往临徐这边赶路时,中途被人埋伏,却幸得一众高手救命。如今联想起来,敢问这城中的金主到底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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