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记的脚崴了。
有个叫花桥场的村子突发了洪灾，吴书记在深夜十二点接到电话，便立马驱车赶到灾区。这当儿夜色如墨，疾雨如注，他亲临现场指挥抢险，转移灾民，又急又忙，不慎摔进了一个泥坑，待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觉左脚一阵剧疼，他咬着牙瘸着脚继续坚持，直到曙光初露，险情排除了，灾民安顿妥贴，他才坐在一块石头上，把鞋子脱下来，发现脚脖子肿得像纺棰啦。
“天呀，赶快上医院！”秘书小杨惊叫道。
“没什么，回去弄点药膏抹抹就行了。”吴书记淡然地说。
小杨心里却十分紧张，得对领导的身体负责呀。他迅速将吴书记扶上车子，同时给县医院打手机联系。
一阵拍片检查后，吴书记被送进了一个洁净的病房。虽然他表示不想住院，但主治医生严肃地说：“在这儿，你是我的病号——得听我的！虽然你的伤没有大问题，但必须在此卧床观察几天才行！”
吴书记只得住院。
同病室里还住着一个脑瘤患者，病魔在凶狠地折磨着这个可怜的乡下老头，他痛苦得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凄惨的呻吟声像针尖一样刺耳锥心。于是，吴书记动了恻隐之情，凑近去轻轻地问：“老人家，药不管用么，怎么治着治着还这样呢？”
老头摇摇头。“唉，医生说非得动手术，可一趟手术下来费用起码要上万块，”老头哀叹道，“可我没有钱，一块钱也交不起了，家里已为我把年猪都卖啦，还赊了一屁股债。”
“哦？哪该如何是好呢？”吴书记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现在，医生好像给我连药都不爱用了，”老头伤心地说，“我只有躺在床上等死啦！”
吴书记双眉紧锁，脸上布满忧虑的神色，随即把兜里所有的钞票都掏出来递给他，老头感动得浊泪一滚。
不大功夫，吴书记受伤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真是个好时机呀，想谢恩的，想献媚的，想巴结的，都准备来病房探望一番，借此表示表示。于是，他的病室里开始热闹了。
最先来探望他的是毛局长。他提来一袋新鲜水果，同时把几张大票子硬往吴书记的手里塞，但吴书记坚决拒收，搞得毛局长无所适从，十分尴尬。吴书记便说：“这水果我收下啦！”他拿出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了旁边病榻上的老头，“大伯，尝尝吧！”
“怎么？这是你亲大伯？”毛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书记点头说：“是的，是的。”
“真凑巧，俩叔侄住在了同一个病室！”毛局长说着，转身热情地慰问那老头。并悄悄把那几张钱塞进他的枕头下，轻声道，“吴书记不肯要，您就拿着吧！”他心里这是这么想的，既然吴书记要避嫌，不肯收礼，那么给他的亲属也是一样的。这叫曲线救国嘛。
那老头感到莫名其妙，坚决推辞。“老人家，你就收下吧”毛局长垦求说。老头只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第二天一早，吴书记便瘸着脚，悄悄遛出了医院。让前来探望他的人全扑了空。但这不要紧，他们都听说了同病房的老头就是他的大伯。他们就是来看吴书记的大伯的。病房里照旧人来人往，老头的病榻边围满了人。当然，来人都不会空手来，他们肯定要送病人一份礼金。这使老头更加惶惑不安，他无奈地说：“呔，我不是他大伯，你们弄错啦！”
“老人家，您就别装糊涂了，”来人说，“拿着吧，回去只要跟你的侄儿美言我几句就行啦。”
老头哭笑不得。
一个星期后，吴书记特来医院看望了一趟老头，他已经动过手术，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那笔可观的礼金正好凑齐了手术费。当老头眼含热泪地对吴书记讲起这件事，他听了意味深长地笑道：“哈哈，坏事往往也能办成好事……”
（原载《微型小说选刊》2011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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