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社区的张姨捞上了一件烦心事。
近几天，左臂上绾着红袖圈的她上街去转悠和巡查，总看到在柳眉巷的出口处有几袋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垃圾乱扔在地上，这很扎她的眼睛呢。因为她是块社区的卫生协管员。多年前她下岗，因岁数过大难找工作，街道居委会便给她安排了一份市容监管的差务，按月发给她三百块的生活补贴。哪怕工资很低，但她干得很乐意，很尽责，因而她辖区内的环境状况得到明显改观，为此，居委会领导还多次表扬她过呢。但现在竟然有人在柳眉巷的当面乱扔垃圾，的确很碍市容，也等于往她的脸上抹黑。她十分知道，柳眉巷里住有上百户人家，以往都是自觉将垃圾送到前面不足百米前的垃圾集并房里。
谁干的？怎么不懂规矩了呢？
她没来得及多想，便把垃圾袋捡起来，提到垃圾房去了。
然而情况越来越糟，头天她把地上的垃圾收到集并房，第二天去检查，那儿准会又堆上一堆，而且一天比一天增多，原来是几袋，渐渐增加到十多袋、二十多袋了，每回清理干净都要拎酸她的手腕。
她为此蹲点守备过，在炎热的天气里差点中了暑，当然眼前不时有从巷子内拎着垃圾的居民走出，一看到戴有红袖圈的她盯在那儿，都很自觉地将手上的脏东西送进垃圾房。
她一无所获。但只要一掉头离开，再转来的当儿，地上又鬼生蛋似地有了垃圾砣。
张姨唉声叹气地回到家中，向丈夫老周倾诉了心中的烦恼，当丈夫的搔了搔发亮的额头说：“何不在那儿贴一张告示呢！”
她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忙找来纸墨。
很少提笔的老周抖着手挥毫写了几个大字：
讲究公共卫生，不得乱倒垃圾！
张姨把告示张贴在巷口处，一时惹不少人凑近去看，但效果并不好，依然有人往那倒垃圾，她每天还得在那儿折腾好一阵。
看到她愁眉不展，老周也为她着急，“可能告示的力度不足吧，”他经过一番沉思后说道，“这年月罚款最管用！再拿笔墨来！”
张姨又为他端上纸墨。
他工工整整地写出一行更粗壮的大字：
严禁乱倒，违者重罚！
可这贴子仍然没有让张姨摆脱困境，第二天她再去巷子口时，发现告示已被撕掉了大半边，而且垃圾仿佛摞得格外高了。碰巧这当儿正碰上居委会主任一行来搞卫生检查，看到了巷口子的成堆垃圾，便警告她说，如果再管不好，就让她下岗！
张姨当天就气得倒床啦。
这回可把老周急坏了，为这拉子事老婆怄出了病不说，还可能丢掉饭碗，他越想越气，不由得义愤填膺，随手抓起墨笔，在一张白纸上狂乱地涂了一行字，便冲出门去，张姨想喊住他都没来不及。
第二天，张姨仍然起不了床，只好叫老周去替她打扫柳眉巷口的垃圾，她真的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呢。不料丈夫出去不一会，便笑容可掬地返转了，“好极啦，好极啦，”他高兴地嚷道，“那地方一块垃圾也没人丢了！”
“怎么会呢？”张姨质疑地说。
“我担保再也没人敢往那儿丢垃圾。”
“那才古怪呢？”
“倘若不信，”丈夫诡秘地笑道，“改天你病好了，自己去看得啦。”
张姨的病症稍稍好转，便勉强爬起床，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她忧心忡忡地走向柳眉巷，到了巷口，才让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老周果然没撒谎，那地方真的变得干干净净啦，她满腹狐疑地抬起头来，看见墙壁上歪歪斜斜地贴着一张白纸，她一眼认出了丈夫潦草的字迹：
撕告示的烂爪子！在此扔垃圾是驴日的！
（原载《小说月刊》2006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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