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大的厨房只剩了夫妻两人,一直蹲在角落抽烟的贺大山,捻灭了烟头,抬头说道,“四叔说不要,咱们就真的不给了?”
“你是个什么意思?”王秀娥没答,而是问丈夫的意见。
贺大山又点燃了一根烟卷,吧嗒吧嗒的抽着。
灶台上煤油灯那如豆的光亮,在这墙壁因常年烟熏火燎,而变得黑黝黝的厨房里,更显得微弱。
贺大山脸上的表情笼在角落的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指尖烟卷的一点暗红亮光,又狠狠的抽了一大口烟,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来,烟雾氤氲中,贺大山开口,“你真的就相信老五那小子会懂□□?”
王秀娥皱了一下眉头,说,“小五不会编瞎话骗人,”
顿了一下又说,“昨天开完社员大会之后,队长来和我商量,说想让小五去村里的扫盲班当老师。
还有啊,咱们附近这四五个村子的孩子都在四中上学,就数咱们家小五学习最好,这是远近闻名的,你也知道的呀!”
“学习好是学的书本上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都懂的,□□这种东西,学校没人教的。”贺大山又说。
王秀娥回身把厨房门关上,才把刚才的声音又稍稍提了提,说道,“贺大山,我说你这人,看到自己儿子有能耐,你就浑身不得劲是不是?
非要老子笨蛋儿蠢蛋,你才心里舒服是不是?”
这后半句听着实在戳心,贺大山从地上“噌”的站了起来,烟也顾不上抽了,语气有些硬的说,“我好好和你说话呢,你讲讲理行不行?”
“讲理?我没有讲理吗?我这不就在和你好好讲理的说话嘛!”王秀娥没好气的说。
虽然,王秀娥是和贺白不是那么的亲近,可都是自己肚子里滚出来的,心里自然是疼的。
如今听贺大山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儿子的不信任,王秀娥自觉自己已经很冷静了,换个当娘的试试,估计早就炸了。
“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让孩子们听到。”眼看妻子火气飙升,音量都快要控制不住了,贺大山忙说。
王秀娥重重的“哼”了一声,斜睨着丈夫,说,“有什么不能听的,你这当爹的都做的出来,还怕让孩子们听到?”
王秀娥这夹枪带棒的话,虽然犹带着浓浓的□□味,不过音量还是低了八度。
说到这,王秀娥嗤笑了一声,不给贺大山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道:“不就是老五没听你的话,不像老大他们几个似的对你那么言听计从。
在你让他退学的时候,和你吵了几句嘴,你一个当爹的,几十岁的人了,就这么小心眼?”
贺大山眉头皱的死紧,怒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我看你才是胡说,你不就是觉得你这当老子的不如儿子,心里不平衡,觉得没脸了。那次吵架,又让你一家之主的权威被挑衅,你感觉有危机感了。
偏你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孩子比你强,你不偷着乐,还妒忌上了,非要一家子都是蠢货笨蛋,你就高兴了是吧?!”
自洞察贺大山这点微妙心思后,王秀娥一直没点破,如今火气上涌,把心里的想法毫无顾忌的一下子全说出了口。
“你,你…”贺大山气的满脸通红,抖着手指指着王秀娥,话都说不利索了,其中有被妻子揭露不为人知的内心隐秘的难堪,也有被揭露隐秘而生出的震惊羞怒。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的不对!”王秀娥仰着脖子瞪着贺大山,话问的毫不客气!
贺大山额头青筋直蹦,心里的火气蹿的比房子还高,瞪着王秀娥,像是要瞪出一个洞出来。
门被王秀娥堵着,贺大山想推门而出都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着王秀娥,呼哧呼哧的匀气。
看贺大山不说话,王秀娥气势不减,又说道,“我告诉你,贺大山,我就是觉得小五聪明、有能耐,要我看,小五就是那当大学生的材料,不能供他好好读书,是你这当爹的没本事,少把你自己的问题,怪罪在孩子身上。”
“你这当爹的没本事”这几个字像是一根针,刺在贺大山心里,让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的怒火高涨一下子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黑红的脸上闪过颓然、无力,以及渗入骨髓的沮丧和悲哀。
夫妻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贺大山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的对,是我这当爹的没本事,怪不着孩子,他要是托生到有钱的人家,也不用退学,也不用跟着受这么多的洋罪。”
思及贺白前些天刚回来时,小脸蜡黄,骨瘦如柴,双腿肿胀的样子,贺大山痛苦的抓了抓头,脸上尽是苦闷之色。
贫穷、饥饿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缠绕着他们,想改变,却也是有心无力。
“唉!”王秀娥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了下来,说,“这会儿街上没人,你把兔子送一只去给四叔,反正他没和咱俩说不要分成的事,咱们就装不知道,看他怎么做,他要是不要,再拿回来就是了。”
贺大山应了一声,说,“那我这就去,你去堂屋歇着吧,等会儿我回来把这兔子收拾了。”
贺大山说罢,分别掂了掂地上的两只兔子,挑了一只轻点的拿在手里。
看大山就要出门,王秀娥肉疼的看了那兔子一眼,赶紧叮嘱道,“他要是不要,你也别强给,客气客气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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