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吕家两疯子降生下来的那小子能不是个祸害？瞅那眼睛，细长细长跟黄鼠狼似的。”张大娘扭身叉腰冲张大爷喊着。
“唉，人孩子没招你惹你这婆娘怎么说这种话啊。”张大爷痛心疾首。
“怎么着，人孩子是你的下的种啊？这么心疼！”
“你这婆娘……”
“停停停！大娘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啊？”叶深眼看着就要从基层办案变成劝架民警，赶紧出声制止。
“你这么说，俺想起个事儿，当年俺们村有个流浪汉杵着杆子来回走，就出事那阵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大娘探着略显累赘的身子，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
“那么说，你们都认为是流浪汉干的？”谢云岑一脸严肃。
“俊小伙我跟你讲，他们都认为是流浪汉干的，俺就觉得是吕家那贼眉鼠眼的小子干的！”大娘见面前的两位高大的青年像是被她唬住了，一时有些得意，便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没看，警察要走去房子后面查看的时候，吕家那小子两只眼珠子都瞪直咯！肯定心里有鬼！”
“你可拉倒吧，警察可都看了，屋后啥也没有！”张大爷忍无可忍出声拆台。
“那先这样，我们再看看，大爷大娘想起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叶深打定主意要去屋后看看，抬腿就往外走。
吕宅后靠着一处缓坡，后墙和缓坡之间大概有一米左右的平地，黄土严实。
“挖吧！”叶深叫小民警拿来三把铁锹，开始就着黄土往下挖。
跟来的小民警扛着铁锹来的时候，觉得这两位城里来的领导真是的瞎折腾，所长让他全程跟着真的是受罪，但当他挖到那截白花花的骨头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深埋了二十多年的尸体终于终于得见天日，当年的所遭受的折磨和痛苦仿佛并没有随着死亡消散，反而逐渐加深，进而体现在扭曲的破烂身体和被双手紧扼住的咽喉上，刻在空洞洞的眼眶里。翻出来的泥土混着腐烂的血肉和刺鼻的恶臭令人作呕。
“这大概就是那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流浪汉了。”谢云岑咽着口鼻后退了几步。
这个食百家饭的流浪汉大约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不是饿死或冻死在街头，而是偶然间目睹一桩惨案被灭了口，不过无论怎么是怎么结束蝼蚁般的生命，死后都不会有一炷香，一块碑属于他。
“收拾收拾拉回去吧。”
谢云岑摘下墨镜的时候，揉了揉灰蒙蒙的眼睛，准确的说，是灰蒙蒙的世界。
他们俩站在糊着灰泥看不出原本材质的栅栏门前好一会，才有人走过来。
“你们是谁？没事赶紧走开！”褪了色的淡绿色迷彩服绞在这个梗着脖子喊的男人身上，说完，没了口中吐出的气他的背一下子佝偻下去，又拽了拽手上的粗绳扯出一只大黄狗刺耳的嚎叫。
叶深见状冷着脸站着，干净利落地从后裤兜掏出证件，吐出“警察”两个字后又不耐烦闭起嘴，带着近乎冷漠的目光打量着门边锈迹斑斑的金属字“下塘福利院”。
根据吕冰的个人档案，当年家里出事之后，家中亲戚没有一个愿意收养，就被送到下塘镇儿童福利院。
“等着！”满脸皱着的老汉不知轻重，慢腾腾的圾着拖鞋往保安室里走，“滴滴滴”在电话上点了一阵，又说了几句话，没人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两分钟后，从门口灰扑扑的世界里扑棱出一个人，一个矮胖男人正奋力迈腿往这边奔，就差把自己团成团滚过来了。
“不长眼的老东西，怠慢了市里来的两位大领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人还有一点距离，带着焦急的愤怒的咒骂声就由远及近。
门“啪”的一声开了，来人气喘吁吁地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眼镜恰到好处的让那张像被车轮碾得凹进去的脸便得立体起来。
“我是福利院院长何贵两位领导远道而来，不，不知有何贵干啊？”说完，伸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斑秃的脑门上汗。
下塘镇虽说不上穷乡僻壤，但也算得上是地处偏远，因此这么多年来像叶深，谢云岑这种级别的公务人员根本不会来，就算真的是视察，哪有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来的？要是他早点知道，早就在半路上就能把人给截咯，哪能真让人跟着上这儿来？
“警方办案，来找个人。”说完也不看哪位院长作何反应，叶深迈开腿走进了福利院大门，走进了这个灰蒙蒙的世界。
无处不在的贫穷，它专横霸道。贫穷是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架起的双杠上经不起摩擦的簌簌往下掉的红棕铁锈；是洗得发白的衣服，在竹竿上，在绳子上，从一栋挂满枯黄爬山虎的老实转头房里伸出；是偶尔掠过的几张灰扑扑的小脸，了无生气的眼流露出对不速之客短暂的惊恐和好奇。
叶深仿佛置若未闻，目不斜视地由着院长引到档案室，而谢云岑真是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档案室久未经打扫，抽出档案扬起的灰尘沸沸扬扬落入灰扑扑的地面，看不出痕迹，连带着吕冰的幼时的照片也显得越发陈旧。吕冰是在6岁那年被送进福利院的，正是在他父母惨死后不久，还没到七岁时就被好心人资助得以继续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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