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么说,庄子宁愿贫困一生,也不出来做官,不是因为清高?
答:当然不是!把庄子的“隐居”说成“清高”,是一种肤浅的理解。其实他追求的是真实,是自由,是自己希望和向往的生活。这种生活在庄子那里,也有一个专有名词。
问:叫什么?
答:逍遥游。
问:想起来了。《庄子》的第一篇,篇名叫这个。
答:但是这篇文章的开头,却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这故事说,北海有一种鱼,名字叫鲲。鲲,大得不得了,不知有几千里长。它化作鸟,就叫鹏。鹏,也大得不得了,也不知有几千里长。当它从海上飞起来的时候,旋风直上九万里,水波相激三千里。就这样,鲲鹏将用六个月的时间,从北海飞往南海。于是,鴳雀,还有斑鸠、蝉,就笑起来了。它们说,干嘛呀?花那么多的时间,走那么远的路。你看我们,只要飞到一根树枝上,就停下来。实在飞不上去,就落到地面,不也很好吗?于是庄子说,这就是“小大之辩”啊!
问:这故事我们都听说过,没什么奇怪的呀?
答:好吧!那我请问,庄子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嘲笑了鴳雀、斑鸠、蝉吗?
问:从语气看,好像嘲笑了。
答:为什么嘲笑?
问: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小家子气呗!
答:你认为庄子要表达的意思,就像陈胜说的那样,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问:是啊!不是吗?
答:哈哈,这就不是庄子了。庄子连官都不想做,怎么会去煲“心灵鸡汤”,讲什么“励志小故事”?更何况,庄子的理想和主张,就是“真实而自由地活着”。那么请问,像鴳雀、斑鸠、蝉这样“小富即安,自得其乐”,不真实,不自由吗?鲲鹏扶摇直上、远涉重洋固然是逍遥游,鴳雀们在蓬间嬉戏,难道就不是?
问:嗯,好像也是。
答:不是“好像”,而是“就是”。马在地上跑,猪在圈里哼,乌龟在泥巴里打滚,鴳雀在蓬间嬉戏,都是“逍遥游”。因为这都是秉承天赋,顺其自然,率性而为,也都是真实而自由的。庄子,怎么会看不起鴳雀、斑鸠、蝉的生活?
问:那庄子又为什么要嘲笑它们?
答:庄子不是嘲笑它们的“小”,而是嘲笑它们的“笑”。
问:鴳雀、斑鸠、蝉,不该嘲笑鲲鹏?
答:对!因为“真实而自由地活着”,是每个生命体同等拥有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去剥夺,也没有资格去嘲笑。大的尚且不能嘲笑小的,小的又岂能去嘲笑大的?然而鴳雀、斑鸠、蝉在说到鲲鹏时,态度都是“笑之”。这就太可笑了。
问:这就是“小大之辩”,也就是小和大的区别吧?
答:不!庄子的这句话,只能翻译为“小和大的辩论”,不能理解为“小和大的区别”。事实上,《庄子》的原文,也是辩论的“辩”,不是辨别的“辨”。
问:也有写成辨别之辨的,版本不同吧?
答:那就只能看哪种版本和翻译,更接近、更符合庄子的思想了。实际上,庄子的主张,除了“逍遥游”,还有“齐物论”。
问:什么叫“齐物论”?
答:齐,就是平齐、齐等、齐一。也就是说,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思想言论,也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高明。既然如此,庄子怎么会去区别大小?
问:不区别吗?
答:不区别。在庄子看来,大又怎么样?小又怎么样?高又怎么样?低又怎么样?美又怎么样?丑又怎么样?栋梁与小草,西施与丑八怪,只要是真实的,自由的,就是平等的,也是一样的,这就叫“道通为一”。
问:统统一样?
答:道的面前,万物平等。无论鲲鹏还是鴳雀,栋梁还是小草,西施还是丑八怪,都有生存的权利,而且都有按照自己的天性和选择,来真实生存、自由生存的权利。他们都可以有自己的活法,也都会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因此,你可以赞美鲲鹏,但不必嘲笑鴳雀。反过来也一样。任何人都不能以己之长笑人之短,不能以一种自由嘲笑另一种自由,以一种真实嘲笑另一种真实。这就是庄子讲这故事的真正用心。他的主张,应该很清楚吧?
问:宽容?
答:对,宽容。只要主张真实和自由,就一定会主张宽容。因为没有宽容,就没有自由。这个时候,回头再看前面刚刚讲过的孟子,就会有些别样的意思了。
问:怎么会想到孟子?
答:因为孟子和庄子是同时代人,个性和主张又很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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