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伏羲变成蛇,不是“杯弓蛇影”,而是“文化革命”。也就是说,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牛的男人,开始要求在饮食和男女两个方面,都能体现其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就必须引蛇出洞。
但,为什么必须是蛇呢?因为只有蛇,才是男性最强有力的象征。鸟,就温柔了点,无法完成革命的任务。
所以,从氏族到部落,再到国家,蛇的作用都将一以贯之。在氏族时代,它是生殖崇拜的符号;到部落时代,它将成为图腾;到国家时代,它还将成为祖宗。只不过,狡猾的蛇多半会处于潜伏状态,该出洞时才露出真容。
妙哉伏羲!他还真是伏蛇,而且披着羊皮。
因此,潜伏的蛇神现在是羊人。他是羲,是義,也是美。美,上面是羊,下面是大,即“大人”。古文字中,大人物都写成正面而立的“大”(如美好的美),普通人则写成侧身而立的“亻”(如佯装的佯)。从佯到羲,到義,到美,伏羲这小伙子拾级而上,每一步都离不开羊。
善哉羊也!
是的,羊是善,也是祥。因为羊肉可食,羊皮可衣,羊粪可以肥田,羊角可以做武器或乐器。这样的衣食父母,岂非功德无量?这样的大慈大悲,难道还不吉祥?
同样,头戴羊角身披羊皮的羊人伏羲,难道不美?这样一位远古时代的大帅哥,难道不该成为族群的领袖?
应该!
实际上,吉祥二字,古文字就写作“吉羊”。但,如果祥就是羊,那什么东西“吉”?红莲之珠。红莲就是女阴,红莲之珠则可能是印度人的摩尼宝珠,中国人的火齐珠,即阴蒂。蒂,就是帝,古文字写成▼或▽。它可能是整朵花,也可能是花蕊或花蕾。因此,神秘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翻译为六字汉语,就是“神,红莲之珠,吉”。 注释标题 蒂字的解释见郭沫若《释祖妣》,六字真言的翻译见赵国华《生殖崇拜文化论》。
它原是日本奈良金刚山寺“宝珠舍利塔”的上部,王镛绘,转引自赵国华《生殖文化崇拜论》。 这个形象,最下面是灿然绽放的莲花,内含丰硕多籽的莲蓬,上为光焰四射的宝珠。宝珠之内,又有莲花、莲蓬、宝珠,表示天地万物的生生不已,生命创造的永无止境。
噫!红莲之珠吉,冠羊之人祥。
吉祥二字,伏羲占了多半。
没错,吉的上半部分也跟他有关。
三分天下有其二,父系当然要取代母系。
但这一切,都是悄然发生的。在母系社会后期,当篝火燃起夜幕降临时,登上祭坛的仍是女娲或蛙女。那模样和场面,我们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蛙人图上已经见过:掌握了“生与死”这“一号机密”的蛙女神,占据绝大部分画面,表示她是当然的领袖。她头上的装饰物鱼和鸟,分别代表着女性和男性生殖崇拜,也表示鱼人和鸟人是她的辅佐。四周,则是代表女性的花和代表子孙的星星点点。
至于男性的蛇人和羊人,此刻则多半还只能在台下打理那些陶罐、陶壶、陶盘、陶钵、陶杯、陶碗。他们当然想不到,自己跟前的陶鼎,将来会变成青铜的,并成为国家和政权的象征。他们更不会想到,为了问鼎中原,兄弟姐妹和子孙后代们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神面前
祭祀的高潮和余兴,是篝火晚会。
这很有必要,甚至不可或缺。要知道,原始时代的祭祀礼仪从来就不是规行矩步,庄严肃穆,而是载歌载舞,天恩共沐。那些充满激情的歌舞,也是献给神灵的礼物。
礼物从来就是丰盛的。
首先是牺牲和粢盛,也就是肉类和粮食。这是食物。其次是玉器和束帛。这是红包。牺牲、粢盛、玉器和束帛,合起来就叫“牺牲玉帛”。既有食物,又有红包,可见请神吃饭态度之诚恳,仪式之隆重,架势之排场。
盛放牺牲玉帛的器皿五花八门。方形的簠(读如府)和圆形的簋(读如鬼)用来放扬州炒饭,有圆有方的鼎用来炖红焖羊肉。不过,簠簋到商周才有,都是青铜器。原始时代摆放猪头三牲的,大约是陶豆。豆,类似于高足盘,有的还有盖。陈列着各种牺牲的豆,跟放着玉帛的器皿,叠加起来就是“豊”字。它读如礼,意思也是礼或礼器。 注释标题 礼起源于祭祀,已成为学界共识。礼字上半部,是一个盛放了玉的器皿,即王国维先生所谓“盛玉以奉神人之器”(《观堂集林·释礼》)。郭沫若先生更明确认为是放了“两串玉具”(《十批判书》)。
礼的起源,就在这里。
实际上,远古人类的祭礼,原本就是人神之间客客气气的讨价还价和互惠互利。弱小而希望得到保护的人,献上忠诚和敬仰;强大而乐意受到崇拜的神,赐予雨露阳光。这就要有表达诚意的方式,包括牺牲玉帛,也包括高歌狂舞。
◎甲骨文“礼”(豊) (甲一九三三)
◎金文“礼”(豊) (豊卣)
当然,粮食和肉类,神吃不掉;东西,也拿不走。玉帛之类,大约会重复使用。牺牲,则在仪式后由族民分食,叫胙肉(胙读如做)。这也不完全是怕浪费,还因为肉上已经有了神的祝福。分而食之,正是为了共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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