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不过顺势而为。
然而从史前史到文明史的轨迹,却十分清楚:
女娲登坛,生殖崇拜,创立氏族社会;
伏羲设局,生殖崇拜,变母系为父系;
炎帝东征,图腾崇拜,变氏族为部落;
黄帝出场,图腾崇拜,变部落为部落联盟;
启废禅让,祖宗崇拜,变部落联盟为部落国家。
尧舜禹,则都是在为夏启做准备。
难怪启废禅让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大革命。
问题是,历史上当真有夏吗?
这可是有争议的。
谁代表中国
没有证据证明,夏并不存在。
由于考古学提供的实物证据不足,夏的存在一直遭到质疑。它甚至被怀疑是周人捏造出来的,目的则是为了证明推翻殷商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这当然有道理。问题是,如果没有夏,殷商就成了“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讲得通吗? 注释标题 美国历史学家伊佩霞著《剑桥插图中国史》认为,由于没有确定的夏遗址能与文献记载相符,因此不能确定商以前是否有一个发育成熟的夏朝。但确定无疑的是,中国历史上在这个时期发生了巨大的转折。这个说法是科学的。
当然讲不通。事实上,从史前的尧舜到文明的殷商,中间必有一个重要的转折关头和过渡时期。叫不叫“夏”,就像夏之前叫不叫“尧舜”,反倒是无所谓的。
同样,把夏看作一个发育成熟的王朝,恐怕也是自作多情。不但夏不是,商和周也不是。准确地说,夏是“部落国家时代”,商是“部落国家联盟”,周是“半独立主权国家联盟”。它们可以叫“三代”,不能叫“三朝”。
真正的王朝,开始于秦。
之前,则是漫长的成长期:夏是草创,商是探索,周是形成。进入西周以后,国家就是国家,不再是部落。为中华文明奠定基础和初步定型是西周,原因之一就在这里。
然而即便西周初年,也基本上只有城市国家。领土国家大量形成要到春秋,独立国家出现要到战国,完全做到“按照地区划分国民”和“依靠权力处理事务”,则要到秦汉甚至秦汉以后。标志,就是“中央集权的郡县制”。
夏商周,岂能是王朝?
不是王朝,又是什么?
三个民族,三个阶段,三种文明,三个代表。
代表谁?
中国。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奇特的事情。比如夏商周,明明是三个不同部族主导的时代,却居然都是中国;元明清,更清清楚楚是三个不同民族建立的政权,也居然都是中国。谁都是中国,谁都不能说唯独自己是中国,更非谁想说自己是中国就可以是。然而只要是,便成为中华文明和历史不可分割之整体的一部分。所以,诸夏固然是,入华的五胡也是。中华民族之所以屡经混血而文明如一,就因为全都有此认同。
中国的概念,是超越种族更超越政治的。
那么,这样一种“中国”又该是什么呢?
最原始的意义当然是城市,或中心城市,而且是天下或世界的中心。它在西周,甚至具体地就是洛阳,因为周公营建成周洛阳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此天下之中。 注释标题 见《史记·周本纪》。
于是,他们“宅兹中国”。
这是“中国”一词最早的出处,铸在西周青铜器何尊的内底,铭文全篇记录了成王时修建洛阳的史实。显然,他们是把洛阳作为“世界中心城市”来建设的,因此建成以后便举行隆重的仪式,在那里安放了九鼎。
九鼎也是“中国”的象征,据说是大禹治水成功后用九州之铜铸造的。启废禅让,九鼎归了夏;商汤灭夏,九鼎归了商;武王伐纣,九鼎又归了周;秦并天下之后,这宝贝却下落不明,害得后来武则天只好山寨了一套。 注释标题 九鼎故事见《左传》之桓公二年、宣公三年及杨伯峻注,《史记·封禅书》。武则天的九鼎在万岁通天二年(697)四月铸成。
这很奇怪。
似乎不能说九鼎并不存在,因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便曾在洛阳城外,向周定王派来的使节表示了对九鼎的浓厚兴趣,由此留下了“问鼎中原”的成语。可惜他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不但没能一睹真容,就连九鼎是一只还是九只都没弄清楚。那使节说:关键在德而不在鼎。无德,有了鼎也没用。我们周虽然衰落,却还没到亡国亡天下的地步。九鼎的大小轻重,恐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问的。 注释标题 见《左传·宣公三年》。
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然而直到春秋战国,人们都相信有九鼎,也相信九鼎是从夏传到商,再从商传到周的。这就等于用它为线索把夏商周串联起来了,他们也当然都是中国,是同一文明的创造和传承者。只不过那时的天下还不是统一国家,因此他们不是中国的三个王朝,只能说是“中国”的三个代表。
夏商周成为三个代表,是因为他们无论纵向比较还是横向比较,文明程度都是最高的。诸夏高于诸狄和诸羌,也高于当时还很弱小甚至处于初级阶段的商族和周族。等到商的文明程度超过了夏,代表权便理所当然也归了商。
周的后发制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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