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厚重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黑漆漆的客厅没有开灯,墙上的电视闪着幽暗的光。
秦颂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
电视里放着自然频道,辽阔的非洲大草原上,一只成年的雄性斑马侥幸从两只鬣狗口中逃脱,拖着掉落的内脏,狂奔回了集居的斑马群,然而斑马群在它身上嗅到了天敌的气味,不顾一切发了疯似地攻击受伤的斑马,想把它从集居地赶出去。
被攻击的斑马不停地嘶鸣,镜头拉进,可以看到血和泪一起从它眼中涌出来,终于,它体力不支,翻滚着跌倒在地,斑马群发出一阵阵胜利的鸣叫,甩着尾巴慢慢迁徙而去。
镜头给倒地的斑马来了一个特写,它身身体发着抖,不停用舌头舔着从内脏里滴落的血迹,然后慢慢倒地,终于没了声息。
秦颂死死盯着电视上的斑马尸体,突然猛地站起,“啪”地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刺眼的灯光照亮了客厅,秦颂瞪着眼慢慢转过头,电视机已经切到了广告画面。
他站在原地,缓缓打量这间已经住了快三年的屋子,忽然,他的眼睛顿住了,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一个多月时间,这样的画面已经出现了两次。
耳边有两个声音交替着出现。
“钥匙放在鞋柜上,不见了,秦颂。”
“抱歉……吓到你了?我是刚搬来的房客,我叫封居鸣。”
慢慢地,两个声音一起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电视机里遥远机械的广告声。
眼里出现一丝裂痕,小腹一阵抽痛,秦颂捂着肚子,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屋里亮堂堂的,外面不见天光,不知道今夕何夕。
旁边放着一张名片,是那日封居鸣走时留下来的。
屋子里静得可怕,秦颂看着那张名片,右手发着抖伸出,在即将碰到时又猛地缩了回去。
呆坐了片刻,秦颂起身,抓起鞋柜上的钥匙扔进了垃圾桶。
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爬起来换衣服,洗漱,然后锁上门下楼。
天空露出鱼肚白,清晨的空气很好,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早起买菜的阿姨提着袋子匆匆走过。
平民交通依旧拥挤不堪,到学校的时候正擦着上课铃声,宋易忘记拿讲义,急匆匆跑回教导室,看到他吃了一惊。
“秦老师?哎哟喂,你看看你,手臂都没我腕子粗了……”
秦颂笑笑,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桌子很整洁,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电脑旁边放着只THERMOS黑色水杯。
秦颂眉头微皱,右手碰到一本书,是英国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
书已经有些陈旧了,翻开来看,扉页上用黑色钢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意”字。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清朗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秦老师吧?”
秦颂回头,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件藏青色字母衬衫,飞扬跳脱。他的五官清雅柔和,到了眼睛却锋利起来。
秦颂看着来人的眼睛有些出神,对方又笑着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子意,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你请假的这几天,我就接你的班看着三个班的熊孩子。”
秦颂回过神来,没有伸手,只淡淡开口,
“你好。”
苏子意有些讪讪的收回手,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恍然大悟,
“啊,学校还没分办公桌下来,所以占用了秦老师的桌子,我马上拿走。”
秦颂摇摇头,“没事,就放着吧。”
苏子意笑了起来,秦颂不再理他,拿过那本《格列佛游记》慢慢翻着。
“哎,那个,秦老师,我刚刚大学毕业,没想到你看起来比我还小,”苏子意絮絮叨叨地说开了,“等下我有堂政治课,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秦颂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等教导室的门重新关上,才抬头朝苏子意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
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是分开的,不过菜色差不多,宋易和女朋友准备暑假的时候旅行结婚,这几天都在忙着做攻略,吃饭的时候电话也响个不停。
苏子意热情得有些过分,从饭菜讲到他读大学的大学食堂,再讲到读大学的趣事,天南海北,胡扯一气,秦颂偶尔会应一声,大多数时间只埋头吃饭。
宋易挂了电话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哎……小子,往天不见你这么话多呢?秦老师刚刚好点,能不能让他安生吃顿饭?”
恰好一个穿校服的男生站在教师食堂门口张望,苏子意便住了嘴,端着盘子向二人告别,
“那行吧,我去看看那些小屁孩儿。”
“自己还是小屁孩儿呢!”宋易嘀咕,看着苏子意的背影感叹,“刚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是不一样啊,他才来几天啊,那帮孩子可喜欢他了。”
秦颂也看了一眼,脑海里是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他放下筷子,突然就没了食欲。
吃过饭是午休时间,教导室空调太冷,秦颂拿了本书准备去花园转转,刚坐下来就见一个男生探头探脑的从榕树后走了出来。
是燕南。
确认了四周没人燕南才走过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秦老师,你的伞,我一直想来还你,连着几天你都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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