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孝大于天。”金曼莉面露不屑，“都是我奶奶给他洗-脑洗的。等到以后他躺到病床上，就知道谁该排在第一位。”
那夜，金曼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房间，只是隐约中好像听到楼下传来那些无处释放活力的高中生们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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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中，钟表的滴答声，配合着金曼莉指尖敲打易拉罐的声音，莫名形成一种节奏，忽高忽低，忽清忽沉。
“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提过你奶奶了，现在冬天不来你家住了吗？”迟惜问道。
“她现在住养老院了。”
“养老院？你爸能愿意？”迟惜有点惊讶。
“没办法，老年痴呆，我爸现在那身体，哪儿还管得了我奶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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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奶奶是在方城一家养老院中。依旧是梳地服帖的银发，却没有了当年的油腻，黑红的脸有些褪色，明显能看到几片老年斑。
奶奶靠坐在床上，早已认不清人。金曼莉坐在床旁削了个苹果递给她。
奶奶笑着接过苹果吃起来，边吃边说：“你是个好闺女，生的白净，长的真漂亮......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家大毛是个孝顺的娃，要带我去住楼房哩......不像我老二家的闺女，黑不溜求，眦毛炸鬼，成天就知道帮着她妈出鬼主意......老二他媳妇也不是个东西，不孝啊，看不起我们农村人......我家老二出息，她们就是跟着我家老二享的福......”
说着说着，奶奶放下手中的苹果，开始抹眼泪。
“我家老二，孝顺我......就这么绝了后了......”
奶奶的论调从金曼莉出生起就不曾变过。这句“你爸因为你而绝后了”始终是奶奶的口头禅。
看到现如今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像走地鸡一样使用自己高频步法四处打听闲话的这个老人，金曼莉没有像当年一样反唇相讥，只是无奈付之一笑。
“是，是，你当年就应该给你老二找个像你一样的农村媳妇，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孙子再生个大胖小子，你们金家世世代代永流传。”
从养老院出来，金曼莉如释重负，曾经对奶奶的厌恶似乎都随着奶奶消失的记忆一起消散，留下的就是恨意——纯粹而又诚挚的恨，不包含一丝丝爱或者亲情。
她知道，只要她不再去回忆，总有一天，这份恨意也会被她渐渐遗忘掉。
她不会原谅，但是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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