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锤子的情哟，一句亲热话都没得。”五奎直摆头。
金锁警觉地问：“哪个双双？是不是工地对门摆小书摊的那个川妹子？”
青松得意地点点头。
“咳，原来你狗日的是偷心贼，”五奎惊讶地瞅着他，“我道你今年怎么变得好学，时常扎在书摊里呢。”
春上，在工地大门的正对面，摆起了一家“双双书摊”，摊主是个十八岁左右、大眼睛的川妹儿。打从有了那家书摊，青松再也不爱跟伙计们一块“斗地主”、“甩上大人”，他在书摊上办了张三十块的月票借书卡，只要一有空儿，就溜到书摊上，拿本书煞有介事的读起来，经典名著，言情小说，武打故事，样样都读，双双劝他把书借回去看，他说回去就没空儿了，就这儿看，便坐在门槛或阶沿上埋头读起来，时不时用眼角盯住双双的身影看。双双被这个铁杆书迷感动了，有时递给他小凳儿坐，有时倒杯开水他喝，人渐渐混熟了，偶尔也真切交谈。听双双讲，她是万县人，家里穷得巴锅，高中无法念完，就辍学进城打工，可她一直想读书，便摆了个书摊来续梦。青松也说起他的相似经历，两人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感，从此，川妹子一看见他，格外亲切，大眼睛闪闪发亮。过年前夕，双双回老家去了，青松开玩笑说莫忘了我哟，她留过他一句话；“过年我给你发信息撒。”
“那姑娘好体面，弄到手算你艳福天大。”金锁说。
“嗬，你个牲口没毁嫩苗哟，”五奎说，“人家闺女才十八呢。好好培养几年再说。”
“那是当然。”青松说着，偏起头想了好一会，乐滋滋地给双双回了个信息。
“给那姑娘说的啥肉麻话，念念。”五奎说。
“现在保密。”青松把手机别进了裤腰里。
“得了，别扯远啦，喝酒，喝酒！”金锁又号召端起酒杯。五奎皱起眉头勉强咪了一口。青松说：“我实在喝不了啦，不如你们喝，我唱歌子来助兴，只当在看着中央台的春节文艺晚会。”
“要得，要唱过瘾的。”五奎说。
青松用两根筷子敲着搪瓷碗，野野地哼起了小调：
妹娃子长得哟白如鹅，
一对呀奶子呢像秤砣；
白日里呃挂起满坡跑，
夜里吔留给那小郎摸，
越摸哟心里呀越快活。
“过瘾！过瘾！”金锁笑得前仰后合，又自个大喝了一口。
“金锁，”五奎装给金锁一支烟，嘿嘿笑道，“你婆娘的奶子是不是像秤砣？”
“那当然，”金锁也不相瞒，嘘了一口烟说，“老实讲，我老婆哪怕生了娃儿，奶子还是那么大那么硬，我夜夜都用手捧着才肯入睡。”
“比干那个事还舒服么？”五奎无耻地继续问。
“那不，”金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干那事儿最最快活不过，真让人要死要活，你想想：不舒服，为啥子世上的男女都有这门嗜好呢。”
“唉唉，”五奎叹息道，“我到现在还没碰过女人，白活了半辈子啦。”
“这再简单不过，”青松插话道，“待会儿在街头的发廊里找个小姐试一盘。你干，我给你出钱。”
“好！有人出钱我肯定搞。”五奎哈哈大笑。
“过年嘛，就当接你开个荤！”青松说。
“得了，别扯远啦，喝酒，喝酒！”金锁又号召端酒杯。青松借口起身出去撒尿。五奎看看电子表说，“我操，不觉都喝到三个钟头啦，现在是晚九点四十五分！”
“算啦，别老灌猫儿尿了，”青松扣着裤扣进屋说，“我们到街上逛逛去，看看热闹，呼吸一番新鲜空气吧”
“要得！”五奎把酒杯一推，直起身来说，“出去逛一折，青松还要接我玩小姐呢。”
“败兴，老子也不喝啦。”金锁咕哝道，最后一口把杯子翻了个底朝天。
青松扯开大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套崭新、天蓝色的西装开始往身上换，又扯出一条花里胡哨的领带往脖子上缠，五奎看到直好笑：“哈哈，你打扮得狗模狗样的，是准备去相亲的么？”
“按乡下习俗，”青松说，“过年肯定是要穿新衣裳嘛。”他又鄙夷地扫了一眼两个同伴说，“我看你们也该换一下身上的皮，过年莫搞一副穷酸相。”的确，他俩身上挂的还是那套上工地干活的衣物，金锁的一件假丝棉袄糊得看不清本色，五奎的旧夹克已掉了三颗扣子。
“我明天回家再换。”金锁说。
“可我没买新衣服。”五奎说，“反正又没女人看上我！”
“土老冒，真没救！”青松说，他已穿载好，还用牙膏把脚上的五十块钱的水货皮鞋擦了又擦。最后，他还俯身在一只脸盆上，照着盆里的水看领带疙瘩打周正了没。
“简直丢丑，”金锁说，“不过，你狗日的这身皮一披，倒不怎么像个打工的家伙了。”
“磨蹲个屁，走呀！还是到街上看打扮得体面的娘儿舒服。”五奎说着，一把将青松拽出门外。
金锁最后把屋门锁起。然后三人勾着头，像半瞎子似的，借着窗口里透出的微弱灯光，高一脚低一脚地下了楼，摸出漆黑一片的工区。
可是，这当口的街头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么热闹，所有的店铺、商场都已关门闭户，行人也比平素稀疏，偶见三三两两，空气中透露着浓稠的寒意。“他妈的，怎么看不见什么人毛嘞！”五奎扫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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