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挑贩看着她的胸脯说。
“我只出八块!”
“最少得九块,嫂子莫再拗价了,这么点小东西,我真的没赚到钱!”
这么样,两个女人与挑贩打嘴仗,耽搁了好一阵,生意却没有做成什么,最后以伍梅娘勉强花三块钱给小侄儿买了个变形金刚的小玩艺作罢。她们都从心里怪贩子卖价太铁,难得讨价,甚至讨厌他小气。
挑贩也很扫兴,苦笑道:“你们这种娘们真是难缠!”他把铜铃铛又摇响起来,挑起担子朝村子的深处走去,肩头上的扁担晃悠着,像翅膀一样扇动。老远了,他回过头来,还朝伍梅娘看了一会儿。
“哼,还是个色鬼,”冯二嫂跟伍梅娘笑道,“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好像对你有意思,你睢他那两道眼光,朝你泛绿哩!”
“瞎说!”
伍梅娘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倒也觉得挑贩的目光的确怪怪的。
“我说伍梅娘,你又体面,又成熟,这号男人可要当心!”
中午,伍梅娘挑起水桶下河挑水,准备弄中饭。太阳正当顶,光芒不仅火辣辣的——晒得人好像有了一股焦臭味儿,而且亮晃晃的——照得满河水波像银花子在闪烁。
她走下河坝,才发现有人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凭看他的驼背后影,还有旁边搁着的一副货担,伍梅娘一眼认出就是那个挑贩。他身子倒是稳当地坐着,颈脖却不时在难受地扭动着。
伍梅娘好奇地、以轻手轻脚的脚步走拢去,挑贩一点儿也没警觉。到跟前她才看了个明白,原来这挑贩在吃东西,用劲地嚼着一张烧饼,那饼子很干枯,啃一口得嚼上好一会,好像还是过不了喉咙这关,梗得他眼白上翻,他弯腰从河里舀起一搪瓷杯水,咽了下去,喉咙中发出了很响的咕咚声。
“呦,躲着吃啥好东西呢!”伍梅娘兀然一声,惊得挑贩双肩一耸,他转回头,认出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
“怎么,就啃这个?”
“是的,我在吃中餐,”他拍了拍一大袋烙饼,笑着说。
“填得饱肚子么?”
“出门人,讲究不起,带这个方便,一袋管个把周期没问题!”
“唉,受罪,”伍梅娘心里叹了一声,动了一丝女人的恻隐心,她蹲在水坑边舀水,以关切的语气问挑贩,“是从哪儿来的呢?”
贩子嚼着饼子,模糊不清地讲,他是个四川佬,家里有女人,有孩子,但地不够种,日子过得死穷,只好跑出来混,“唉,流浪汉就像丧家狗!”
“瞎说,男人的志气不能丢。我男人还不是跑出去混了,村子里心野的男人都蹬腿走了。”伍梅娘有点瞧不起他的话。
“你男人保准比我有种吧!”
“那不,他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挑砖!吃苦得很,也不挣钱!”
“就是!”挑贩心里似乎得到了一丝平衡。
伍梅娘把水桶舀满,一抻腰,又看见挑贩的眼睛发亮地望着她,她很反感这样的眼光,好像受到调戏似的,看来冯二嫂的话有道理,她便没好语气了:“看啥子,我有什么好看的!”
这回把挑贩弄了个大红脸,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嫂子,我有一句话,不知能不能说?”
看到他不安的模样,伍梅娘倒有点放心了:“你说,这有什么要紧!”
“嫂子,你和我家的女人真是好同相哟!从我第一眼就觉得,嗨哟,真是稀奇,简直像孪生姊妹似的,”挑贩的神色兴奋起来,“瞧你这脸蛋,这眉眼,这腰身,跟她完全像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只是你比我女人牙齿更白,腰肢略细一点。所以,我越看你越亲切,越看越想看!”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呢,我不信!”伍梅娘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想女人得很呢!所以想看你个够。”挑贩嘿嘿地笑。
“我还是不大信你的话。”
“不信罢了!”挑贩很气愤,他把烧饼往布兜儿里一塞,站起来,不再说话,挑起货担转身走了。脆生的铃铛紧跟着他。
下午继续干活儿的功夫,伍梅娘把河边上的事讲给冯二嫂,冯二嫂大声嚷道:“呸,这个无耻的流氓,他分明在挖苦心思地哄逗你,勾引你!没听说么,前年,一个长相猥琐的河南贩子,硬凭一条不烂之舌,两天内,把村南的陈秋水的体面老婆给拐跑了。”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没脑子的女人!”伍梅娘微笑道。她知道冯二嫂是好心眼儿。
冯二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正经的,这阵子村庄里好生不宁静,偷鸡摸狗的事情接二连三。几天前,听说西沟王布谷的一头犍牛夜间被人牵走了,昨天呢,东墩马婆婆的院坝上的一树熟透了的红樱桃一个夜晚被人偷了个净光,听说马婆婆怄得差点一口气不来,每年她的樱桃能卖二百块呢。这到底是哪个短阳寿的干的好事呢?不得好死的!”冯二嫂气急败坏地骂起来。
伍梅娘也皱了皱眉头:“我也感到有点蹊跷。”
冯二嫂把锄头往地上一夺,“哼,我看八成与一些外地来的贩子有关,”她抿了抿嘴,好像心里有数地说,“这些不明身份的流浪贩子,白天是人,晚上没准变成了鬼,白天打着贩卖的幌子,夜里就会伺机伸出第三只手来。村子里发生的案子,说不准就是他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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