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两个女人捧着脸咯咯地笑。
万银想想说：“不然这样吧，我家的地三秀做不出来，我又有城里的生意绊着脚，你有时间给我家多做点活务吧，我给的工钱亏不到你。”
“那好，”有泥高兴地说，“我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劳力，自家一个人的田我打几个早工就干完了。”
“你说呢？”万银问三秀。
三秀说：“你想耍懒。”
有泥插嘴说：“万银已是城里的木匠老板了，还在地里挖掉底子。三秀，我给你干活，你只管把我当牛马使。”
三秀笑了一个，点点头。
万银带春桃进县城不几天，一张“万木匠家具店“的匾子就在一长串鞭炮声中挂上了门面。过街的人篱笆似地围着看热闹，气氛好得哄。
万银把家具厂办在后街县棉纺厂的一个废仓房里，为他做工的还有三四个徒弟帮工。他做家具只需在关键的工艺和部位加以指点，下蛮力的活儿徒儿们全揽下了。现在他把不少的时间放在家具店里，照看店的春桃又是个刚进城的村妞，万银不太放心。
店子一开张，生意就很红火，买家具的人走了一拨又进来一拨，一身红衫的春桃在人群里亮眼地张罗着。万银蹲在店后门口静静地观察，啥家具卖啥价，他都跟春桃交代清白了，他只是想了解一下行情。来买货的人大多是结伴的年轻男女，他们要给自己准备嫁妆。也有中老年的男人妇女，可能是在给儿子姑娘准备东西。做交易的时候，总是女的选家具，男的掏腰包。讲价钱的时候，春桃大方地来几句嗲甜的声音，几个迷人的微笑，几溜闪亮的眸神，杀价的男人心就软了，不好意思了，乖乖地掏钱。
抽个没人的当儿，万银走拢去问；“买得怎么样？”
春桃兴奋地掀开个铁皮匣子：“瞧，不久功夫就卖了一满盒子钱了。”
万银大概乐昏了头，本想伸手去抓钱匣子，可手臂却不大听话，一弯子便绕住了春桃的水蛇腰，春桃脸红彤彤了，把身上的红衫就比褪了三分色：“万银哥，你……？”
万银倏然收回手，傻笑一个：“就怪我这爪子。”他的心却在说一根好腰呀。
春桃突然叹口气，一背万银说：“唉，挣再多的钱也用不着我乐，你还不是每月只给我三百块的死钱呗。”
万银赶忙从钱匣里抓了一张百元票子，就往春桃衣兜里塞：“生意好啦，亏得了你么？这就是你今个儿的提成。晚上我还请你吃馆子。”
“你真好。”春桃转脸笑吟吟跳了个蹦子。万银感觉得是股子火苗在眼前一蹿，灼人得很。
晚上，万银关掉店门，跟春桃到城东去吃馆子。馆子正对门是家歌舞厅，厅门顶上有一个用霓虹灯大写的“舞”字，下面闪动着一对舞姿的霓红灯人。从厅里传过来动听的乐曲，还夹杂着男人嘶声拉气的喊叫和女人嗲气的尖音。酒足饭饱的万银屁股就坐不住了，邀春桃说：“我们去跳舞吧。”万银进县城两年了，有时晚上一个人闲着没球事干，就进舞厅溜达，先是坐在厅角处看人家跳，后就忍不住地踏进舞池学着跳，渐渐就踩得准几种曲子了，慢四，快三，还有踢腿杆扭屁股甩膀子的迪士高。
春桃瞅了那边一眼，笑着说：“我不会跳。我还是在学校里汇演时跳过一种团体扇子舞。”
“跳舞算啥稀奇，我一教你就会。”万银拉起春桃就走。
歌舞厅里已经很热闹，七彩的灯光把人的眼都看花，每个人都好像变成彩色的了。舞池里人一对对紧搂住跳舞，沾着似的。万银叫春桃先来首歌，春桃捏着话筒先唱了一支流行歌，她嗓门一打开，四周就响起一片巴掌声和口哨声。一曲刚唱完，便有人叫着“再来一个”。春桃就像有点慌了，退下台往万银身边一坐。但还有好多目光不放过她。万银翘起大拇指夸她：“你是金嗓子喉宝。”
又一支曲子响起时，万银就把有点胆怯的春桃往舞池里牵。春桃乐感好，只开头踩了几回万银的脚背，身子打了几个歪扭，接下来几支曲子，她便基本踏得上拍子了。
“你真聪明。”万银搂着春桃说。
春桃的脸面幸福地红着，笑着。
有一支舒缓得像要断气的舞曲刚一响起，厅里的灯光一下全熄灭了，人的眼睛像一下被黑布给蒙死了，舞池泡在黑色里，啥也看不见，只听得清一些踏拉拉的脚步在动，偶尔还响起咂嘴的声音。
春桃有点紧张地说：“怎么停电了？”万银低声笑道：“傻妞，这是个叫啥肤士的熄灯舞。”他已经有些燥动，把手臂里的人使劲往怀里拉，春桃心咚咚跳，身体忸怩了几下，渐渐就不自主了。
一晃大半月过去，田里的苞谷禾已齐腰深，禾苗间的狗尾巴草也把茸草头举得老高，该薅二遍草了。万银没有回来，他托人给三秀带回些工钱。捎信的人说：“万银在城里忙得很，你找人做吧。”三秀没说什么，就去请有泥。
天上的太阳很火色，也没有风，有泥猫在苞谷禾的青纱帐里给三秀薅草。有泥像头有劲的牛，挥动着粗壮的膀臂，左铲右刨，只听见薅锄一片唰唰拉土的响动，只看见薅锄舞动着明晃晃的白光，有泥好把式，把三秀远远地抛在屁股后头。三秀笑着喊：“有泥你悠着点，没人拿鞭子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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