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伢和二牛对身后的这群“尾巴”十分厌烦，本来他们想采取秘密行动的，现在却搞得格外热闹了。龙伢让二牛抱着东西上前走，他叉腰挡住了后面的孩子们。“回去，都回去，”龙伢像赶鸭似的张开双臂说，“都跟屁虫样的想干什么？”
一个孩子说：“看你们炸鱼！”
“呵呵，胡说八道？”龙伢指着河道说，“水都没了，哪儿来的鱼？”
孩子们不相信，继续往前挤，这下惹恼了二牛，他一转身，从怀里掏出瓦罐，高声吼道：“你们是不是不要活了？”他摁着打火机要点导火索了。
这一招吓着了孩子们，他们惊叫着转身往回跑，在十米开外站住，远远地、愣愣地望着骇破他们胆儿的人，不敢再向前一步了。龙伢和二牛得意地笑着，他们离开了河道，顺着一条干沟，往半坡上爬，二牛在前头兴冲冲地跳，险些跌了一跤，龙伢的脸吓白了，尖叫道：“小心，冒失鬼！”
二牛回头做了个鬼脸，好像怀里是抱着个开心果似的。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炸药呢？”龙伢心虚地盯着那瓦罐问道。
“起码有两斤黄药，两颗雷管。”
二牛摇头晃脑地说，他继而津津有味地叙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昨晚，他是如何假装起床屙尿，搬起梯子把爹高挂在堂屋楼索上的炸药囊子取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再换了一包苞谷面挂上去，让他爹次日早上起床并没有丝毫察觉。
“真有你的！”龙伢朝二牛翘起一根大拇指。
他们终于爬到了山腰的渠道上。壕沟似的水渠凿在陡峭的坡岩上，用水泥和石头浆砌成，水渠里汤汤奔流着清碧的河水，像一条悠长的、郁绿色的水蛇从远处的峡谷里游出来，在山腰间盘缠、扭动和悠游，又钻进了山脊下的隧洞。眼下这条水蛇啊让两个天真的孩子既十分喜欢，又很是厌恶。就是它喝干了河里的水，让一条好好的河生生干死了。现在，该给它一点厉害瞧瞧。
他们顺着渠道选择埋炸药的地方，“就在这儿下手吧！”龙伢站在一块危岩上说。他脚下的一节渠道凿在陡壁上，外侧只有一堵用小石头垒成的单薄的渠碚，碚坎下是一条干涸的沟涧，直通河道。
“好，下手吧！”二牛神情十分兴奋，他撅起屁股，把瓦罐塞进了渠碚下的一个石缝中。并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
这当儿，龙伢心里充满了莫名的紧张，心狂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想像让人担心的种种后果，就看见枯藤似的那根导火线咝咝地冒出了闪闪火花和袅袅蓝烟。“快跑！”二牛拉起他向一边飞跑，趴伏在五十米开外的一块草丛中。
头顶上的太阳依然十分火色，天堂蓝茵茵的，空气中漂浮的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儿，龙伢不自觉地用指头堵住了耳朵。
那一声响彻山谷的爆炸震惊了整个村庄。不少村里人看到了，随着一声巨响，山壁上飞溅出一条白练似的瀑布，那白练有二十米高，訇訇地冲入沟底，再顺着狭窄的沟槽向河道猛冲，浪头像飞奔的骏马飘扬的白鬃毛，不一会，枯竭的河道里便开始涨水了。
不存想这过猛的一炮，把一节水渠炸成个大豁口（他们本想只炸一个缺口的），一渠水统统从口子里汹涌而出。后面的渠道顷刻间断流了。龙伢心里感到很害怕，“咋办呢？”龙伢紧张地问。
“快跑呀！”二牛白着脸色说。
他们连滚带爬地溜下了山坡，来到河岸上。眨眼间，有水的河道上像鸭子似地凫着一大群孩子，他们浑身脱得精光，在很浅的水面上嬉闹着，快活地叫喊着，个个像疯了似的。当龙伢与二牛喘着粗气出现在河边的当儿，水里的孩子已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龙伢，干得好！”
“好样了，二牛！”
原来这帮被他们驱赶的孩子并没有走开，而是一直蹲在河坝上，远远地观察着他们，孩子们想弄清楚，龙伢和二牛究竟想搞什么鬼板眼。所以，他们的行踪和举动早被孩子们看得明明白白。
“快呀，你们也快下水玩啦！”
有孩子在催促他们。眼前的场景使龙伢和二牛都一时忘记了心中的忧虑。他们迅速剐掉身上的背心裤衩，纵身跳到了水中。
这当儿，山坡上突然响起一个大人粗犷的叫喊声：
“来人啦，快来抢修水渠啦——”
龙伢听得出这叫喊声好像是他爹的声音，这大喇叭似的嗓音在村子的上空滚动着，旋即产生了反映，不少家户的大门里有人箭似地冲出来，在地上干活的人也直起腰，跳上了田埂，眨眼间山坡上布满了蚂蚁似的人影，像战争影片里发出的总攻，一齐向山腰那瀑流飞泻的地方扑去。
不大功夫，那挂吊在山涧的耀眼的白练就不见了，被谁撕扯掉了。显然，渠道豁口很快被大人们用石头堵死了。河里又很快断了流，孩子们泡在水里的赤裸的身子浙浙像水蛙一样暴露在烈日下，但他们不甘心，有的孩子又往低洼的浅水坑里挤，有的孩子则站起来身来，撅着嘴爬上了岸。
一个直起身来的孩子刚扭头，便傻了眼，他看见一群大人已冲下山坡，气势汹汹地向河边扑来了，他看到来势不好，便大叫一声：“遭啦，大人们撵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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